民国时期我国儿童图书馆的发展与实践

民国时期我国儿童图书馆的发展与实践

在清末民初西学东渐的过程中，儿童图书馆在中国成立并发展，在抗日战争爆发前取得了初步繁荣。随着民国时期儿童图书馆实践的不断发展,一些有识之士从图书馆与儿童教育两个角度对儿童图书馆的实践探索与理论研究也在不断深入,与儿童图书馆的发展与繁荣交相辉映,并留下了一批有价值的研究成果。笔者以李钟履先生的《图书馆学论文目录索引》(1959年,商务印书馆)、《图书馆学论文资料索引》(1957年,重庆市图书馆)为基础,同时辅以《全国报刊资料索引》等晚清、民国时期主要数据库为线索,对国家图书馆馆藏《教育杂志》、《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图书馆学季刊》等160余种文化教育类、图书馆类期刊进行了系统性的翻查整理。经初步统计,1909-1949年期间,我国儿童图书馆(包括独立儿童图书馆、中小学图书馆以及公共图书馆附设儿童图书馆、室)相关的学术著作32部,其中理论著作22部(见表1),另列出其它相关代表性著作10部(见表2),有代表性的研究文章(包括实践活动的计划、章程、实施情况、总结、报告等)共计261篇。这些著述分析了儿童图书馆的地位和价值,全面系统地介绍了建立、发展儿童图书馆所需考量的因素和条件,展示了民国时期儿童图书馆的基本风貌,不仅为后人研究这一时期儿童图书馆提供了重要的借鉴与参考,而且也成为研究民国时期的社会教育,特别是针对儿童进行的阅读教育的重要窗口。与上述两表所列儿童图书馆研究著作相比,登载在期刊上的相关研究文章数量更为众多,发表时间跨度更大,涉及的期刊、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也更为广泛。本文以下将主要以有代表性的研究文章261篇为例进行研究分析。1儿童图书馆的兴起与衰落图1为1909年至1949年期间儿童图书馆相关文章发表数量统计图,对于儿童图书馆的研究时间甚至要早于我国儿童图书馆的产生时间,理论先行,为我国儿童图书馆的产生与实践奠定了良好的基础。20世纪三十年代是我国儿童图书馆最为兴盛的时期,这段时间文章发表数量也最为众多;抗战爆发后,我国的儿童图书馆事业遭受了重创,研究文章的数量也随之迅速减少。此图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儿童图书馆的兴起、繁荣和衰退的时间轨迹,反映出儿童图书馆研究与儿童图书馆实践之间互相促进、互相影响的共生关系。儿童图书馆研究的发展趋势与我国当时的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背景是基本统一的,也与我国儿童图书馆事业的发展相一致。根据图1民国时期儿童图书馆相关论文数量变化趋势,对照民国时期儿童图书馆的整体发展脉络,并参考王柏年等前人的研究成果,我们可以把民国时期儿童图书馆的研究分为如下四个发展时期。1.1儿童图书馆的兴起1909年是我国近代图书馆事业的肇始之年,也正是在同一年,蔡文森在《教育杂志》上发表了《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一文,标志着我国儿童图书馆研究进入了产生萌芽时期。这一时期,在西学东渐、国民政府大力兴办教育的背景下,许多中小学校都设立了自己的儿童图书馆。起初,由于儿童读物缺乏,儿童图书馆并没有能完全发挥其应有的功效,但随着社会对儿童出版与儿童教育的逐步关注,各地公私立小学校图书馆数量和规模都得到较大发展。与此同时,通俗图书馆也在民国初年成为政府倡导社会教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1913年10月,教育部创办的京师通俗图书馆添设儿童阅览室1所,这是我国最早的公共图书馆附设的儿童图书馆。1915年教育部颁布《通俗图书馆章程》和《图书馆规程》,认为开办通俗图书馆的目的是“诱启社会之常识,儿童之智能”。1917年,天津社会教育办事处创办起了独立的儿童图书馆,之后,上海、杭州、长沙等地也都创办了独立的儿童图书馆,一个以公立图书馆、通俗图书馆、公私立小学图书馆组成的儿童图书馆体系初步形成。在这一时期,儿童图书馆相关研究文章数量不多,成散发状态,总量仅为7篇,其中译作4篇,其余3篇原创文章并未涉及儿童图书馆的具体实践内容。同时,这一时期未见有著作问世。1.2国内儿童图书馆的发展1921年12月,中华教育改进社成立,下设图书馆组,笔者以此为界限,将次年1922年认为是儿童图书馆研究的初步发展时期的开始。中华教育改进社是图书馆界第一个全国性的联络组织,每届年会中都有儿童图书馆相关议案,沈祖荣、戴志骞、洪有丰等图书馆界名人在年会中均提出过关于儿童图书馆设立、儿童读物审查等议案,大大增强了儿童图书馆的社会影响力。与此同时,1925年,中国现代图书馆专业学术团体中华图书馆协会的成立推进了儿童图书馆实践与研究的发展,最初的三届年会中也均有多项儿童图书馆议案获得通过。教育和图书馆相关的协会组织先后成立,为我国儿童图书馆事业的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此期间,学校图书馆数量仅次于公共图书馆,据统计,1927年有中学图书馆92所,小学图书馆仅9所。与此同时,我国儿童图书馆研究也进入初步发展时期,这9年期间研究文章数量大幅增加,达到了61篇之多,内容也开始深入到儿童图书馆的经营实际。同时有6部著作问世,其中包括两篇译著。1.3彰显集中特点,推动儿童图书馆的发展20世纪三十年代,随着社会各界对儿童图书馆的关注增加,我国儿童图书馆事业进入高潮阶段。1931年3月7日,中华慈幼协会执行委员会呈请上海市政府和南京国民政府设立儿童节获批,由此教育界和出版界对儿童事业骤然注意,社会对儿童的关注度大幅增加,关于儿童福利的文章都被放在了各个杂志的重要位置,也标志着我国儿童图书馆发展进入了繁荣鼎盛期。1932年,教育部公布纪念儿童节办法,其中第四条便有以文具书画作为儿童节纪念品的规定,自此儿童节风行赠送儿童读物,儿童读物出版量大幅度增加。儿童节确立后,中华慈幼协会再次向民国政府呈请将1935年设为“儿童年”并获准,并举行了“儿童读物展览”等大型庆祝活动,展示优秀的国内外儿童读物,吸引儿童到图书馆读书,以此激发儿童读书的兴趣。据王柏年《儿童图书馆发达史》统计,在20世纪三十年代,全国28个省市建有独立的儿童图书馆8所,学校图书馆100所,附设在成人图书馆里的儿童阅览室48所,附设在民众教育馆的26所,其他类型2所。自1931至1937年的7年间,论文数量多达163篇,占到了整个民国时期儿童图书馆论文总量的60%以上。著作数量达到了15种,内容也更多集中在儿童阅读和儿童读物的研究上来。一批集中性质的研究在此阶段产生,具有代表性的是1936年《图书馆学季刊》(第10卷第1期)推出“儿童图书馆专号”,刊登了高质量的专门论文8篇。儿童图书馆学的研究随着儿童图书馆的发展而发展。从初期对儿童图书馆成立的意义、社会价值的讨论到对儿童读物、儿童阅读指导的研究,由理论的宣传转到管理的实际,都可以清晰看出儿童图书馆的发展脉络和历史轨迹。2.1宣传儿童图书馆社会价值这方面的论文有70篇,占到全部论文数量的27%,说明儿童图书馆在其产生和发展历程中,强调儿童图书馆在教育上之价值,宣传其职能和重要地位是研究的主要方向之一。至于对儿童图书馆社会价值的集中表达,则基本可以概括为:增加儿童课外生活的兴趣;能养成儿童读书的习惯;增加儿童自动求学之能力;培养儿童使用参考书的能力;帮助学校教育发展儿童之才能;培养儿童的公德心;陶冶儿童优美的性情。由于这些教育界、图书馆界的先知人士的大力宣传和推广,儿童图书馆的童智启迪作用迅速被公众所认知并接受。2.2儿童读物的选择思想这方面的论文有59篇,占到全部论文数量的22%,涉及经费、设施设备管理、儿童图书馆馆员培养、资源建设、分类编目、业务指导等儿童图书馆建设的方方面面。根据儿童出版物的情况以及儿童的生理心理特点,当时的学者从儿童视角出发,重视儿童读物的选择,除对字体、印刷、纸质等提出要求外,在内容方面也确定了一定的标准。尤为可贵的是,在理论方面能上升到“找寻某书的特点,使阅者都能欣赏他的意味”这样极为人性的高度。在分类编目问题上,虽然当时并无标准的儿童图书分类法,但民国时期的图书馆先辈十分注重儿童读物的分级分类研究,认为“儿童图书的排列,宜按照儿童的智力划分阶段,分类不宜过细,以适合儿童的生理与心理”,因此分类多注重儿童心理,力求简单。2.3注重阅读指导方法的应用民国图书馆人士已认识到阅读指导的重要性,认为“阅览指导方法之优良与否,关系儿童图书馆事业的前途,实为研究此事业之中心点”。杜定友认为,“儿童图书馆与其他图书馆不同的地方,就是偏重在阅读的指导和图书的选择方面。”当时对儿童图书馆阅读指导方面的研究,主要是从儿童阅读兴趣入手,通过对儿童读物的研究,归纳总结出阅读指导的方法,纵观这些著述所提倡的阅读指导方法,归纳起来主要包括读书环境的布置、儿童读物的审查、新书揭示和提要介绍、阅览及摘录笔记方法的指导、阅览卫生的注意和纠正不良习惯、阅览参考书使用方法的指导、故事讲读、组织儿童读书会的指导、设置儿童巡回文库、拟定书目等。这些具体的可操作性的阅读指导方法对儿童图书馆的阅读指导工作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这部分论文占到全部论文的10%。2.4儿童图书馆的馆情馆务、实践活动及其他在图书馆学人积极从事理论探究的同时,图书馆工作者积极行动起来,通过开展丰富多彩的儿童阅读等实践活动积极推进儿童图书馆和儿童社会教育事业的发展。在相关论文中,对儿童图书馆的馆情馆务、实践活动的计划等方面的章程、实施情况、总结、报告等等数量繁多,占到总数的20%左右。像王述之的《苏四师小协动教学部儿童图书馆概况报告》、迟受义的《第一附小儿童图书馆计划大纲》等都属于此类,这类文章为儿童图书馆的研究者和实践者提供了可供参考的资料,为儿童图书馆事业的推广同样起到了重要的推进作用。2.5其他国家的译介与运营对国外儿童图书馆先进经验的译介也是民国时期儿童图书馆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占研究文章总量的12%左右,且一直贯穿整个研究阶段的始终。对国外相关研究的译介最早是从译介日本相关情况与作品开始的,随着后续研究的深入,数量最为众多的是对欧美国家相关情况与作品的译介,这些文章里既有对国外儿童图书馆基本情况的介绍,也有对某些儿童图书馆运营过程中所遇到的具体问题的理论与实践探讨。《教育学报》在1939年第4期刊载了《中国儿童图书馆教育》(赫路得著,齐宣译)一文,此文表明,中国儿童图书馆的发展已引起国外研究者的重视,并成为中国儿童教育十分重要的一环。3关于儿童图书馆的研究民国初年,一批留学欧美日的有识之士认识到现代图书馆的社会价值,开启了通过研究和建设图书馆的开启民智之路,杜定友、刘国钧、吕绍虞、钱亚新、戴志骞、徐锡麟等图书馆界的先辈者译介国外儿童图书馆方面的书籍,鼓励兴办儿童图书馆事业,推动儿童图书馆的理论发展。而初等教育界人士作为儿童图书馆的重要实践者,在实践推动历程中同样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这些人不仅著书立说,同时身体力行,积极参与到儿童图书馆事业中来。经统计,共有220余人发表了关于儿童图书馆的论文,其中发表两篇以上文章的超过20人,这个数据也从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儿童图书馆在社会上所受到关注的广泛程度。以现有资料来看,对儿童图书馆研究的论文数量上以王柏年、杜定友、迟守义、吕绍虞、陈独醒等居多,均在5篇以上。虽然论文数量不一定能够完全说明问题,但从另一个侧面可以反映出这些作者在一定程度上对于儿童图书馆的关注程度较其他人强烈;而从研究的内容来评价,确有几个可圈可点的人物。最早为儿童图书馆著书立说者为蔡文森,他在1909年发表的《设立儿童图书馆办法》对日本欧美的儿童图书馆事业作了基本介绍,倡导我国图书界及初等教育界效仿办理儿童图书馆事业。对儿童图书馆理论研究较为全面深入的当属杜定友,其论文包括《儿童图书馆问题》、《小学图书馆问题》、《中学图书馆的几个问题》、《最低限度的中学图书馆》、《儿童参考书研究》、《学校图书馆管理法》,涉及中学图书馆、小学图书馆、儿童图书馆、学校图书馆等各种类型,并且采取演讲的形式进行宣讲。杜定友提出,“现在是儿童的世界,什么事情都应该让儿童居先”,而设立儿童图书馆的意义就在于“养成儿童的读书习惯和儿童的图书馆习惯”,认为“儿童图书馆是一种教育机关,方才可以见得他范围的广阔、责任的重大。我们对于儿童的阅览,非但加以指导,随时提高其兴趣程度,而且要对于儿童的将来生活,有所准备。”以杜定友在图书馆界的地位和广泛的号召力,这些著述对于民众了解儿童图书馆起到了积极的引导作用。刘国钧是比较早提出对儿童阅读年龄进行分级、对儿童阅读兴趣、对儿童读物本身进行研究的学者,虽然他的儿童图书馆论文数量不多,仅有《儿童图书馆和儿童文学》一篇,但“他的这一论文质量很高,首次提出了建设图书馆的要素问题,并在以后不断充实、完善,最终成为一种图书馆学理论体系”,并且“最先在图书馆界引入了儿童心理学理论”,“是中国研究儿童图书馆方面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成果”。从论文主体内容可以看出,王柏年和迟受义实际上都属于儿童图书馆的管理者和实践者,其关注点集中在儿童阅读、儿童教育、儿童图书馆管理等多方面,因此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儿童图书馆学者和事业家。王柏年是目前为数不多的童图书馆史研究著作的作者,其《中国儿童图书馆事业发达史》无论从研究的视野、研究方法、研究态度还是其学术观点都是非常值得赞赏的。而迟受义在儿童读物研究上颇有心得,他的《儿童读物研究》、《怎样选择儿童读物》、《儿童阅读指导》以及《儿童读物论文引得》内容浅显易懂,可以作为儿童图书馆选择儿童读物一个具体的参考资料。而其“创办儿童图书馆的几个原则”,比如“购买来的书,是要应用的,不是拿来做古董收藏的”;“一切设备,如:书架、杂志架、桌、凳……皆以儿童为本位,力求适合儿童身心发展”;“书籍的选择以儿童为中心”等等都是民国时期儿童图书馆服务思想的概括表达。4传播和交流思想的重要出版期刊研究者普遍认为图书馆学期刊是“当时图书馆学人批判地继承中国古代目录学遗产、密切跟踪国外先进的图书馆学理论和方法、通告业界重大信息、统一图书馆员思想、交流学术、切磋技艺甚至学站的重要园地。”程焕文先生也说过,“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决定了图书馆学期刊的发展,图书馆学期刊的发展,又反过来推动了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它们彼此在这个矛盾运动中不断的变化发展。”他提到了“1934年4月培正中学创办了《培正中学图书馆馆刊》,这是我国图书馆学期刊史上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最基层的图书馆也办有馆刊,是见其普及之广。”经粗略统计,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期刊约160余种,其中有100多种期刊中登载过儿童图书馆相关的消息或文章。《教育杂志》于1909年创立,在创办之初的两年中即刊登多篇介绍儿童图书馆的文章,成为传播和交流思想的重要刊物,在创刊号中刊载有《藏书楼与学堂之联络》一文,介绍欧美儿童图书馆事业发展的梗概,首倡我国兴建儿童图书馆。自1901年第一篇介绍儿童图书馆的论文《关于幼稚园图书馆等及私立小学校规则》出现,孙毓修在该刊上连载的《图书馆》一文中亦有“欧美多有儿童图书馆,兹事甚盛,吾国图书馆事业草创伊始,尚难别设,似可仿日本之法,于寻常(普通)图书馆中,附设一处,为儿童观书观画之所”的描述。另外,该刊还介绍过日本东京日比谷图书馆设立儿童阅览室的情况,这些关于设立儿童图书馆的报道、介绍、研究及倡议不仅为我国儿童图书馆的产生奠定了社会舆论基础,还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专业上的指导,对当时各小学设立儿童图书馆具有直接的参考价值。从整理的刊物登载数量统计及内容分析可以看出,1925年4月成立的《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