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溪丧葬祭祀仪式调查报告

辰溪丧葬祭祀仪式调查报告米瑞玲;段桥生【摘要】辰溪丧葬祭祀仪式是辰溪祭祀活动中最主要也是最有代表性的一类，它分为堂祭与路祭等形式，其中堂祭形式最为隆重，有一套完整的祭祀仪式与过程.笔者对龙头庵乡丧葬祭杞仪式中的堂祭过程进行了采访与相关资料的收集、整理，并对堂祭中的企子、浪淘沙、挂金锁、解怨灯、报恩灯、散花灯等曲牌唱段所表现的内容与音乐进行了简要的分析与阐述.【期刊名称】《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年(卷)，期】2012(000)003【总页数】8页(P39-46)【关键词】辰溪;丧葬;祭祀仪式;调查报告【作者】米瑞玲;段桥生【作者单位】衡阳师范学院音乐系湖南衡阳421008;衡阳师范学院音乐系湖南衡阳421008【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J608调查缘起辰溪县位于湖南省西部。辰溪历经各朝各代，在劳动人们在生活中产生的丧葬仪式，及其丧葬音乐是其丰富民间音乐文化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辰溪丧葬祭祀仪式是辰溪祭祀活动中最主要也是最有代表性的一类，它分为堂祭与路祭等形式，其中堂祭形式最为隆重，有一套完整的祭祀仪式与过程。笔者对龙头庵乡丧葬祭祀仪式中的堂祭过程进行了采访与相关资料的收集、整理，并对堂祭中的企子、浪淘沙、挂金锁、解怨灯、报恩灯、散花灯等曲牌唱段所表现的内容与音乐进行了简要的分析与阐述。采访者：米瑞玲（1969-），女，瑶族，湖南辰溪县龙头庵人，现为衡阳师范学院音乐系副教授；段桥生（1970-），男，衡阳师范学院音乐系教授。因为，米瑞玲为龙头庵村人，每年寒暑假均会回乡探亲休假，并且从小就经常参加龙头庵村的丧葬祭祀仪式，对当地的祭祀仪式比较熟悉。而我们本次采访恰恰没有遇到丧葬祭祀仪式，便对专为逝者唱〃老人歌”或从事其它祭祀活动的米庆照（米瑞玲嫡亲叔父）进行采访，收集了大量的第一手原始的手抄本①文字资料与录音资料，进行整理，本〃调查报告”也是为完成“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科学研究项目”而撰写。②采访内容：龙头庵乡的丧葬祭祀活动；口述、堂歌演唱：米庆照；③采访时间：2011年8月3-6日；采访地点：辰溪县龙头庵乡龙头庵村米庆照家堂屋；文字记录：米瑞玲；录音、记谱：段桥生。④地理环境辰溪县位于湖南省西部，怀化市北部。东连激浦，南邻怀化，西与麻阳、泸溪接壤，北与沅陵交界，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县。境内“八山半水半分田，一分道路加庄园”，属典型的山区丘陵县，罗子山贯穿境内。辰溪历史悠久，山川钟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自古就是一片神奇的热土。据出土文物证实，远在新石器时代，先民即在此栖息繁衍，自西汉高祖二年（公元前205年）始置辰陵县，隋开皇九年（589年）更名辰溪县，沿袭至今。[1]龙头庵乡是辰溪县辖乡，位于县境东南部，距县城41公里，面积52.7平方公里，人口近两万，其中瑶族两千多人。有县道与1807省道连接，沅水纵贯南北，沿岸为冲积盆地，是粮食和棉花产区。辖龙头庵、雪峰、九曲、茶园、寨门、大村、皇滩、石溪口、枣子村、戴家坪、中溪口、塘冲、长田等13个行政村。[2]辰溪丧葬仪式辰溪丧葬仪式的形式复杂。老人临终时，子女守在床前，为其送终；初丧，孝子泣不成声，即焚纸钱于尸前，称为烧“落气纸”；取水拌桃叶烧热浴尸，俗称“桃叶洗澡”；穿好〃寿衣”后便择吉棺殓，称〃入棺”；堂内挂魂幡，棺柩下点桐油灯，称“停丧”；选定出殡日之后，讣告亲友。停丧期间，每到夜晚都有道人绕棺诵经或唱〃老人歌”，孝子披麻戴孝尾随陪伴，不时向到堂守夜的亲朋好友磕头作揖。到出殡的前一天夜晚，开坛祭奠，孝子扶竹杖哭祭于灵前举行隆重的堂祭（追悼会），请巫师或道人做道场，一人击鼓领唱，数人帮腔为死者唱挽歌。出殡时，“八大金刚”抬棺柩，鼓乐随之，戚友送丧，孝子匍匐号泣于前。葬后三天，备酒肴幡纸，子女俱至墓前，焚纸祭酒，称为〃复三”。辰溪丧葬祭祀仪式中的音乐是辰溪祭祀音乐中最主要也是最有代表性的一类，其中堂祭形式最隆重，有一套完整的祭祀程序、内容及音乐。一般按企子、浪淘沙、挂金锁、解怨灯、报恩灯、散花灯等曲牌顺序依次进行。堂祭程序与音乐祭祀（堂祭）活动是在晚饭后进行。首先是鸣炮（燃放鞭炮），之后，由司仪（通常由身穿黑色道服、戴黑帽的道人担任）指示吹鼓手开始奏乐，锣鼓唢呐齐鸣（序曲，俗称“开锣灯”），预示着堂祭将正式开始。传统吹鼓队通常由5-6人组成，一人击鼓（含木鱼）、一人敲锣（大锣、小锣）、二人吹唢呐（双喇叭、单喇叭）、二人拉二胡（或京胡），通常是一人要负责几门乐器。钹由道人亲自掌控，以便指挥吹鼓队的起止进程与速度等。企子——堂祭的开场〃企子”是堂祭开场时用的曲牌唱段。唱腔比较单一，具有开场白式的叙述特征，唱词主要是对一些景物或周围环境的描述，为后面的堂祭做铺垫。企子（主题）：香在炉中灯在台，花在园中四季开，茶在杯中金黄色，叶在盘中献如来；酒行三献在灵前，人魂一去不回转，恰似灵前灯一盏，死后何曾吹得燃；音乐是一段较为典型上下句式结构的旋律，以徵、商音为主要骨干音，五声徵调式。第一句为四小节构成的方整性乐句，第二句由于拖腔的需要发展为七小节的非方整性乐句。第三、四乐句是第一、二句的变化重复。旋律以级进的上下行音阶进行为主、节奏疏密相间。在实际演唱时还可以根据唱词的增减、句数的多少及歌者演唱的需要进行不断的变化重复。浪淘沙——堂祭的开祭浪淘沙：这是一段〃借古唱今歌”，全唱段开始以太子的成长历程为基本线索，讲述太子在不同时期的成长与思想演变过程，描述了太子〃仁慈”、“富有爱心”的主题，如〃太子出东门绿树花红，抬头观见一公公寸步难行，顿觉心痛难以忍”、“太子到南门见一病人，痛苦数千声两眼泪双流，急唤太医来看诊”等，逐渐过渡到唱诵对逝者去世及人世间是非沧桑的哀叹。如：一叹文宣王诗书文章三千同众立两旁，留下仁义礼智信万古表扬；二叹释迦尊苦练修行端坐雪山十九春，留下生老病死苦超度亡魂；三叹李老君点石成金烧药炼丹养长生，留下金木水火土跨鹤乘云；四叹是文王苦尽哀怜九十九子是枉然，儿女虽多谁见得命尽难延;五叹老彭祖彭祖寿高家有千口枉徒劳，虽然寿高八百也命尽难逃;南往北来走西东，看尽世上几英雄，天也空来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日也空来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求，田也空来山也空，百年换尽主人翁，金也空来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男也空来女也空，黄泉路上又相逢。旋律是五声徵调式，音程进行以纯四度上下跳进为主要特点。音乐有三个大的乐句：第一句五小节，落在主音即徵音上；第二句在第一句的基础上变化扩展成8小节，在徵调式的下属音宫音上结束；第三句又继续在第二句的基础上扩充发展成九小节，并最终在徵音上终止。挂金锁——堂祭的核心挂金锁（主题）：二更冷清好把弥陀念，驿马收来各自归栏圈，一百八左右轮流转，遗退魔军便见如来面。三更月朗好把弥陀念，五鬼三尸上下相交战，落去来时引动行模见，斗转星移南北都照见。四更静坐好把弥陀念，卧定禅床发下当来头，酒色财气一切都戒断，嚼碎黄连苦口连根咽。五更钟响好把弥陀念，放出牛儿门外闲游遍，捉住犁头左右劳三转，大地山河乾坤都翻转。这一部分可以说是一部〃叙史歌”。主要是歌唱逝者的生平及一生的事迹，包括成家、立业、教育子女、为人处事以及如何的勤劳、贤惠。在祭奠过程中，主持道人会将逝者一些有代表性的事迹来诵唱，从春唱到冬、从小唱到老。演唱歌词有一部分是通用的客套词，但更多的是歌者根据主家自撰或客人撰写的祭书来演唱。在堂祭中，由主家自撰祭文的祭奠活动称为〃家祭”，由身穿白色长孝服的孝子向唱师提供祭文，祭文内容全面，讲述逝者的生平事迹。时间跨度可以从逝者出生一直到去世，孝子扶竹杖跪拜于灵前，道人则根据曲牌（有时也可根据祭文格式与内容选用其他曲牌）音乐唱诵祭文，一般在1-2小时；由客人提供祭文的祭奠活动称为〃客祭”，客人也是身着孝服（白短上衣或者身披白毛巾）跪拜于灵前祭奠。客祭通常会侧重逝者的某一方面内容进行追思，一般每位客人30-60分钟。如果客祭较多，则选择最主要的亲属并按当地风俗习性排序进行。道人演唱时根据不同凭吊者的祭书词（〃家祭”或〃客祭”）即兴配乐吟诵、祭唱，旋律变奏明显、随意性比较强，他可以根据唱词的需要不断地变化重复着演唱，也可以根据自身嗓音条件进行移调演唱。另外，在演唱时由于游移音或变化音较多，中间还有调性的变化，这就要求歌者必须有扎实的演唱能力和即兴编创以及处理唱词的能力。音乐旋律由多次变化重复构成：1-4小节为起调句，5-22小节为主题部分。之后都是在主题音调的基础上进行的变化演唱（乐谱略）。虽然句、段的落音并不完全一致，有时还交替出现了商调式或羽调式，但整体风格却是相统一的，调式也始终是以徵调式为核心。解怨灯——堂祭的教化解怨灯：奉呀劝哎世人急早那个修，莫待水落哎下山丘，水落山丘难得转，人到中呀年万事休。奉呀劝哎世人急早那个修，莫待男大哎女梳头，男大不能替爹死，女大不呀能替母亡。儿呀女哎本是前世那个帐，夫妻恩爱哎两相当，儿女只有儿女分，莫把儿呀女当爹娘。这部分其实包含两个方面内容，首先是〃解怨”，主要是祈求化解逝者在世时的一切恩怨，以求解脱，唱词如〃好解冤来好解冤，解个文殊共普贤；文殊解得千年罪，普贤解得万年冤。亡父（母）冥魂若有罪，解了罪，免得冤家来相会；亡父（母）冥魂若有冤，解了冤，免得冤家来相缠"。其次是〃劝世”，规劝世人活在世上要孝敬长辈、爱护晚辈，要勤俭持家、和睦相处，不要与人结怨，要〃勤俭、诚实、忠厚、孝道”，以免老来后悔。我们从〃奉劝世人急早修”、“人到中年万事休”、“夫妻恩爱两相当”、“男大不能替爹死，女大不能替母亡”等唱词中可见一斑。音乐旋律是非常典型的五声徵调式，由两个引申对比的片段构成（9+9结构），唱词多为七字句，反复诵唱。报恩灯——堂祭的高潮报恩灯（主题）：二报日月照临恩，三报国王水土恩，四报父母养育恩，五报名师亲指点，六报空明转轮恩，七报玹那多成功，八报八方四主恩，九报先祖升天界，十报师傅传法恩。这个唱段相当于一曲〃报恩歌”，从〃一报”一直唱到〃十报”，这是整个堂祭的高潮部分。叙述着父母生养子女的种种艰辛，对〃天、地、国、亲、师”给予自己的恩德要怀有感恩之心，希望世人要知恩必报。〃天地国亲师”这五类也是中国民间最重视、最尊敬的神灵或长者，家家堂屋神龛上都有〃天地国亲师”神位。如果逝者为生有儿女的女性，那么，开始时还要先唱〃十月怀胎歌”，从母亲一月怀胎的感受一直要唱到十月分娩。音乐为五声商调式。虽然主题旋律是只有八小节构成的上下两个乐句，但在实际演唱时，歌者可以在此基础上自由变奏、延伸出丰富多彩的音调与唱腔，并且还带有很多的拖腔或装饰音，曲调凄美、感人肺腑。散花灯——堂祭的尾声散花灯：散花童子穿身黄，特来丧堂度善亡；今夜度他西天去，离了苦海见慈尊。春散牡丹夏散莲，秋散金菊邦李边，莫说冬天无花散，雪里梅花开满园。一般来说，这个唱段是整个堂祭的终曲，类似于一曲〃祝福歌”，祝福逝者能安心'瞑目地离去，希望其在〃阴间”能过上好日子，〃来生”有好运，表现了生者对逝者在〃西天”的美好祝福；同时也祝福生者化悲痛为力量，在今后的生活中幸福、美满。音乐为五声徵调式，旋律线条起伏优美、情绪饱满、音域较宽广，下行以音阶式的进行为主，节奏疏密相间。堂祭活动进行至次日凌晨，散花灯演唱的结束则意味着整个堂祭的完成。随后就是由〃八大金刚”抬着棺柩，鞭炮锣鼓唢呐齐鸣，鼓乐随之，戚友送丧，孝子扶竹杖匍匐号泣于前进行〃出殡”仪式（天亮前必须结束），将棺柩抬出堂屋，暂停在屋夕卜路旁，而在同一时刻，在家的乡邻或亲友则迅速将开堂祭的魂幡等所有装饰布置撤下，恢复常态。待天亮以后再送逝者上山“入土为安”。调查结论辰溪的祭祀音乐是辰溪民间祭祀活动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浓郁的民族（瑶族）与地方特色，它与当地的社会历史、自然环境息息相关。从以上对堂祭各程序及音乐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辰溪民间丧葬仪式中堂祭音乐的几个主要特点：音乐的调式主要是徵调式及其属调商调式，音乐风格统一，有明显的地方色彩；旋律以四度音程上下跳进为主，不断变化、重复；衬词、拖腔、装饰音比较多；演唱者自由发挥空间大；演唱以唱诵性为主，唱词既充满着对逝者的缅怀，又蕴含着丰富的教化功能，整堂祭祀中的音乐或唱段充满着“伤感之情”。我们认为：挖掘、整理辰溪民间祭祀音乐艺术并研究其文化内涵与旋律特征，对于我国传统文化尤其是音乐文化的研究与发展，具有一定的民族音乐学的意义和民俗文化的现实意义。注释：①文中唱词图片均从米庆照手抄本中摄录。米庆照（1949-），男，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