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与日本文化的差异人类学者视野中的美日文化谈《菊与刀》的比较文化研究

美国与日本文化的差异人类学者视野中的美日文化谈《菊与刀》的比较文化研究

为了比较美国和日本文化，世界各国的科学家从不同角度介绍了这两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其中,美国人类学者露丝·本尼迪克特(RuthBenedict,1887-1948)的著作《菊与刀》堪称这一研究领域内的佳作。1本尼迪克特对日本文化的研究1944年6月,盟军在诺曼底成功登陆标志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事即将走入尾声,日本的败局已经逐步呈现出来,美国政府急于制定出对日本的政策,因为他们的对手是一个在文化上完全不属于传统西方文化范畴的国家,一系列对日政策的问题随之而来:盟军是否能够不进攻日本而使日本投降?倘若日本投降,盟军是否应该保存日本的政治机构管制日本?是否应该继续保存日本天皇的存在?1944年,人类学者本尼迪克特受美国政府之托,开始了对这一系列相关问题的研究。由于战争的原因,本尼迪克特无法踏上日本国土做实地的调查工作,她把战争期间在美国被拘禁的日本人作为调查对象,借助于大量的文献资料、日本文学和电影,细致而又深刻地研究日本人的思维和行为习惯,从而归纳出日本人特有的文化模式。在提交给美国政府的调查报告中,本尼迪克特推断出的结论是:日本政府会投降;美国政府需用日本的政治机构管制日本,日本的天皇位置不可侵犯。美国政府接受了本尼迪克特的提议,战事的发展和这位人类学家的推断如出一辙,而这份报告也成为人类学者研究异己文化的经典之作。1946年,本尼迪克特将呈给美国政府的调查报告整理成书出版,书名为《菊与刀》(TheChrysanthemumandtheSword)。作为一位美国人,本尼迪克特深刻地体会着美国文化的内涵;作为一位人类学者,她又要以人类学独有的睿智和敏锐的眼光洞察出日本文化的本质。书中,本尼迪克特运用了大量的事例对比美国与日本两国文化上的不同之处,使读者栩栩如生地感受到了两种文化的差异性所在。2日本社会等级制的巩固“菊”与“刀”是日本文化的两个象征符号,“菊”是日本皇室的家徽;“刀”是日本武士文化的象征,日本人一方面可以赏菊,品菊;另一方面也可以进行残酷的屠杀和自杀行为。本尼迪克特以此为书名,旨在表明日本文化矛盾却又共存的独特现象——“爱美而又黩武,尚礼而又好斗,喜新而又顽固,服从而又不训”。作者认为日本人的矛盾性格深深地扎根于他们的人生观中,造成这一矛盾性格的重要因素是日本儿童教养的不连续性。日本儿童的童年时期享有最大的自由,可以无所顾及地攻击他人,过着肆意骄纵的生活,几乎所有的欲望都能够被满足,学龄前的儿童结伴自由玩耍,即使是性游戏也不会受到谴责;随着每一位日本人幼年期的消逝,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必须接受各种约束性的训练活动,男孩入学二三年后真正开始受到训练,接受义务,学习自我控制,到了结婚前后个人的自由度降到最低并一直伴随着整个壮年时期,而他们的脑海中却始终保存着对童年时代无拘无束“镜中自我”的回忆;过了60岁的日本老人,又可以像童年那样过着纵情无虑的生活。例如,新结婚的日本媳妇在男方家里会受到婆婆严厉的管教,婆婆以各种苛刻的行为准则约束媳妇,然而当媳妇成为婆婆的那一天,她也可以肆意地管制她的媳妇。美国人的人生曲线和日本人的人生曲线截然相反,日本人是U字型的人生曲线,老年人和儿童有着无限的自由。在美国,这种曲线是倒过来的,幼儿教养非常严厉,随着孩子日益成长而逐渐放松,当他足以自食其力地工作,有了自己的家庭,就几乎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掣肘。在美国,壮年期是自由和主动的鼎盛时期。当他年老迟钝,精力衰退,或要人照顾时,又一次受到约束。然而,不论是美国还是日本,他们都是为了确保一个人在壮年时期参与该国的文化。这也是两种文化的同一性所在。美国人认为个人的自由选择是实现这一目标的保证;而日本人认为约束是最好的精神修养,应该最大限度地约束个人176。美国人和日本人对于战争的原因和战争的行为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美国把战争的原因归因于侵略,至于侵略的原因,美国人认为日本没有尊重被侵略国家,他们与日本有着平等的生存权力,于是美国人找到了他们进行战争的理由;日本人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是由日本人领导的世界等级秩序,等级秩序是世界统一的保证,不平等的等级制也是日本的社会结构和日本文化的基础。于是平等与不平等成为美国和日本各自进行战争的原因。日本的社会结构主要是基于人身统治或服从的关系,而不是个人与个人之间通过自由意志结合而成,其等级制度渗透到日本人的家庭、工作、政治各个层面,即使是在明治维新的后期日本有西化的倾向时,以及在日本人引入的中国文化中,他们始终没有丢弃等级制的组织结构,甚至对这些文化进行扬弃,利用外来文化更好地为等级制服务。17至19世纪的德川时代,是等级制巩固的时期,在皇室和贵族之下,有4个世袭等级,依次是武士、农、工、商,之下还有贱民。位于日本社会等级制最顶端的是天皇,虽然天皇没有实权,可是任何统治者都是以天皇的名义统治国家,因而天皇的地位不可动摇。时至今日我们依然可见天皇在日本的存在价值,日本的宪法第一条明文规定:“天皇是日本国的象征,是日本国民整体的象征。”①日本的等级制度在明治维新后被逐步废除,然而1868年明治维新的开始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20世纪40年代仅仅是几十年的光阴,日本人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也不可能被这短暂的几十年时间磨灭。美国人没有皇权,百姓与执政者之间没有君臣关系;美国人没有神权,宗教不可以驾驭政府;美国人没有贵族阶级,也就没有类似日本的世袭统治阶级,这一切扫清了美国人在追求平等旅程中的一切障碍。美国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罗伯特·福格尔(RobertW.Fogel)在《第四次大觉醒及平等主义的未来》一书中认为,美国历史上有4次大觉醒,每一次大觉醒都和平等主义相关联。美国第1次大觉醒产生于1730年,加尔文教的宿命观被改写,强调罪人可以通过自己努力获得拯救;在政治上,为对抗英国的腐败贪婪,美国的独立革命兴起。它为美国大革命奠定了思想基础。第2次大觉醒从1800年开始,宗教的平等观广泛传播,它导致了许多大胆的改革措施的出台,政治上则掀起反对奴隶制的运动、禁酒运动,南北内战爆发。第3次大觉醒始于1890年,到1930年结束,它强调了社会的不公正性且导致了福利国家的产生,这次觉醒中出现的民权运动和女权运动至今仍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第4次大觉醒从20世纪50年代后期开始,它引起了一场热情高涨的运动,其焦点集中在精神改革方面,是美国人重新在道德、精神价值层面追求机会平等、普遍的受教育权、资源共享的努力的表现。从美国历史发展看,平等主义是一种民族道德准则,或者更准确地讲,平等主义的产生是导致美国从分散的殖民地变成一个统一的国家,并最终导致平等主义成为全民族信条的主要因素之一。关于战争行为的表现,美国人认为物质战胜一切,他们追逐强大,认为战争的胜利是由物质保障的;日本人叫嚷着精神必将战胜物质,精神是永存的,二战中被美军俘获的日军士兵并不是因为士气低落而导致投降的,除少数以外,几乎都是在受伤或者失去知觉之后,无力抵抗而被俘虏。日本人为了荣誉而战,在战争失败的时候,自杀是唯一的出路,如果不幸成为敌军的俘虏,那么回国后的他丧失了名誉,“对于从前的生活来说,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本尼迪克特研究发现,日本人把羞耻感纳入道德体系,他们注重社会对个体行动的评价,羞耻是对别人批评的反应。一个人感到羞耻,是因为他或者被公开讥笑,排斥,或者他自己感觉被讥笑,不管哪一种羞耻感都是一种有效的强制力。“羞耻感要求有外人在场,至少要感觉到有外人在场。”154他们只要推断出别人的评价,便依据这样的评价来调整自己的行动,本尼迪克特把日本人的这种文化定义为“耻感文化”,在耻感文化里,有过失的人只要自己的错误行为没有暴露出来,就不用认错,忏悔在这里是自寻烦恼,人们善行的动力是被动的。日本的婴儿一般在能听懂话时就被断奶。对于恋奶的孩子,母亲通常用“那个孩子在笑话你”等嘲弄的口气逼他不恋奶。用嘲弄讥笑的方法促进孩子早点成熟,这种方法不只限于断奶,很多场合都适用。例如当男孩哭泣时,母亲会说“你又不是女孩。”或者是在孩子调皮时夸赞别人的孩子,以嘲弄的口吻对客人说“把这个孩子(主人的孩子)带走,我们不喜欢他。”六七岁后的日本孩子理念里,“知耻”、“谨言慎行”等一系列社会约束行为被强加给他们,他们放弃在童年期能够满足个人欲望的历史,放弃的目的是为了得到“世人”的赞许和肯定。这种体验是养成日本人耻感文化的肥沃的土壤。而与之相对应的以罪为基调的西方罪感文化中,人们依靠罪恶感在内心的反应来做善行。笔者认为西方的罪感文化来自基督教文化,《圣经》中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由于偷食禁果犯了原罪,这注定了他们后代的基因中永远带着罪的成分,忏悔和赎罪就成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这种意识如同孙悟空的金箍咒一样时时警醒人们趋善避恶。一旦人们做了不道德的事情,个人的罪恶感会油然而生,因此“罪感文化”的善行力量是自发的、主动的,人们赞赏承认错误,主动忏悔、道歉的行为,发起二战的德国人在战后跪倒在犹太人碑前的行为,赢得了世界的肯定,这便是罪感文化的力量。可见无论是耻感文化还是罪感文化,其本质都是为了约束人们走向善行,只不过通向目的的手段一个是依靠外部的提醒和推动,另一个则是来自人内心深处的自我觉悟。此外,作者还在两国的政府行政机构设置,国民的修养等问题上也进行了探讨。3文化模式与异己文化如本文第一部分所述,出于政治的目的本尼迪克特进行日本文化的研究,可是我们在通读此书中并没有感受到政治的严肃性,相反,整本书读起来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作者在比较美国人和日本人在政治制度、伦理道德、社会阶层、风俗习惯等诸多方面之后,进而对比两国文化的不同与相同之处,这些不同正是由于不同的文化造就了不同的国民性。本尼迪克特在另一本著作《文化模式》(PatternsofCulture)中论述道:“不同类型的文化孕育着生活的一切方面的要素。而每一种文化中都有一个起支配作用的行为规范,价值取向,大家都把它当作模式,都照着它判断是非,从而形成一种民风。”《菊与刀》正是本尼迪克特运用她的“文化模式”理论研究异己文化的成功例证。文化人类学从文化即风俗习惯的方面来观察研究人,分析个人在约定俗成的社会习俗里从出生开始就不自觉地接受到一系列的行为习惯、道德伦理、价值取向等等。作为比较文化研究方法中的一块基石,文化人类学从古典进化论学派试图归纳人类发展的普遍规律到博厄斯的历史特殊论学派,再到功能学派的拉德克利夫·布朗(RadcliffeBrown),无不在对比较文化进行探讨——古典进化论学派拟构人类发展德普遍规律,实则是用比较研究的方法探寻人类社会文化的起源和发展;博厄斯的历史特殊论学派打着反对直线进化论的旗号,旨在构建各个文化独自走过的道路;布朗丰富了比较文化研究的内涵,他认为,“进化论学者将从世界各地搜集到的表面相似的现象列到一起,这并不是真正的比较方法,真正的比较方法是要比较各种文化之中社会现象的差异点。”人类学者在研究问题时总是要面对自我与他我,本文化与异文化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