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某高自杀暴力高再犯案剖析

张某高自杀暴力高再犯案剖析

在监狱里，罪犯张宇在监狱里自杀。进入监狱后，他袭击了犯罪嫌疑人和同一名囚犯。他觉得自己的罪行很荒谬，所以他出狱后想报复社会。张某具有高自杀、高暴力、高再犯风险，是监狱必须重点监控与改造的“三高”顽危罪犯。认知行为治疗技术对监狱罪犯的矫正具有积极意义。一、张的基本情况和“三个高”表现（一）多次攻击与罪犯1.罪犯张某，男，35岁，初中文化，已婚，育有一儿子（小学在读），系“二进宫”罪犯。父母健在，父亲患有精神障碍。2.张某自述：睡眠差，恶梦；与同犯基本不交流也不交往；情绪容易冲动，易言语攻击，像个火药桶；与监狱民警对抗心理极严重。3.监区反映：张某曾攻击民警，与同犯多次发生冲突被扣分处理；与民警不交流，与同犯基本不说话；像个充满气的皮球，一碰就跳得老高；劳动挑三拣四，勉强能完成劳动任务。4.监狱评估矫治中心测评结果：经焦虑症状、抑郁症状、躯体症状、睡眠质量四项量表测试并结合张某改造表现，被确定为监狱一级预警（重度）罪犯。5.咨询师评估：对张某实施贝克抑郁量表和贝克焦虑量表测评，无焦虑症状但存在重度抑郁；症状自评量表（SCL-90）测试，各因子都异常，其中抑郁因子得分最高，其次是敌对因子。（二）逃避风险与再犯风险罪犯人身危险性主要有自杀风险、暴力风险、脱逃风险与再犯风险。根据张某临床表现并结合对他的访谈结果，咨询师评估后认为张某存在高自杀风险、高暴力风险和高再犯风险，不存在脱逃风险。1.自杀的风险2.出他违规，被同犯制止张某到监狱服刑不久，在一次监舍活动中监管民警指出他行为违规。张某认为自己没有违规，是民警冤枉了他，遂与民警发生言语冲突，继而冲过去攻击民警，被同犯制止。此外，张某对同犯亦有言语与行为的攻击。3.第2次咨询情况张某认为自己这次判刑是冤枉的，刑满释放后要找办案的公安警察与检察官讨说法。如果论理不成就对办案警察、检察官实施人身攻击。而到时如果感到公安警察太强大，对他们的人身攻击实现不了，就报复社会，攻击社会上的弱势群体。这是张某在第2次咨询时所表达的。随着咨询的进展，咨询师发现，虽然张某刑释后找公安理论的想法是存在的，而且还颇为强烈，但报复社会的想法似乎更主要的是为了引起咨询师的关注，以便能够持续地得到咨询。而张某的这一目的也实现了，咨询师主要是考虑到其的高再犯风险，说服监狱同意咨询师给张某做咨询。张某在监狱服刑改造中以及在咨询时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要从监狱脱逃的想法与言行。咨询师经综合评估，认为张某不存在脱逃风险。二、张先生的案例研究（一）治疗计划过程认知行为治疗个案概念化是根据认知行为治疗理论对来访者的心理问题或心理障碍进行理论假设，进而确定咨询目标、选择咨询策略以及针对性的治疗方法和技术，形成具体的治疗计划与方案的过程。通过对张某的个案概念化，我们就能清晰其核心信念、中间信念以及自动思维的歪曲与功能不良状况，从而明确心理咨询的方向与路径。（二）张某行为的sorc分析SORC分析即行为功能分析，是行为治疗中最核心的概念及诊断方法。其目的是对问题行为的功能进行分析，或者说对问题行为进行功能性解析。分析的重点是确认问题行为在什么样的条件下产生，在什么条件下持续出现以及明确问题行为的具体影响层面。SORC各个字母的含义是：“S”(Stimuli/Situation）：刺激源/情境；“O”(Organism）：特定的个人；“R”(Reactions）：反应，包括认知、情绪、行为、躯体反应等四个层面；“C”(Consequences）：结果。对张某看守所自杀行为的SORC分析。首先，明确引发问题行为（自杀行为）的情境，即确认问题行为是在什么条件下产生。张某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以及张某对此的解释“我是冤枉的”，是“S”。其次，分析张某的内在特质“O”，即个人的生物、心理、社会特点：张某父亲患有精神疾病；张某学习成绩差，初中未毕业；冲动性强，自我控制能力差；曾被判刑过一次。再次，问题行为的具体影响层面“R”有四个方面：一是认知上，张某认为自己是被冤枉的，再次犯罪无脸见人；二是情绪上，表现为极其生气、愤怒与绝望感；三是躯体反应上，表现为热血上涌，脸发红，身体颤抖等；四是行为表现，自杀动作即把铁条往身体胸部刺。最后，分析“C”，即在什么条件下问题行为会持续出现，这就要分析问题行为能给张某带来怎样的收益。问题行为对患者来说是有收益的，正是这种收益使患者持续出现这个行为。从时间维度来说，收益有短期的，也有长期的；从性质来说，收益有正面的和负面的。而患者的行为往往被短期收益所强化，忽视长期收益的负面性。咨询师与张某共同就自杀行为做行为功能分析与讨论，使张某逐渐清晰自己所遇到的现实情境与自身应对方式之间的关系，从而明白内在心理过程及作用机制，清晰问题行为的短期获利以及所带来的长期功能受损，明确采用这种应对策略的消极意义，促使张某逐步放弃消极应对策略而转向积极的应对方式。三、认知行为治疗（一）咨询每2周1次，每次60分钟，都在周一进行。咨询后期调整为4周1次，每次仍然为60分钟。（二）咨询流程咨询师在一年多时间里对张某共咨询20次。咨询分为3个阶段。1.个案概念化，第13由于张某是参加咨询师主持的5次团体辅导后要求做个体咨询，因此首先是对团体辅导活动做回顾，进一步明确张某寻求个体咨询的原因。然后共同讨论并建立“问题清单”，引导张某对问题进行重要程度和优先等级的排序；了解问题发生、发展的过程及相关因素，收集相关的个人成长史，形成初步的个案概念化。根据问题清单和个体概念化，共同讨论咨询目标，制订相应的咨询计划。按照风险的紧急程度，咨询师对张某的自杀风险首先进行初步干预。对张某在看守所的自杀行为做简要回顾，然后一起讨论针对某种特定情境，除自杀之外可做的其他选项，使张某明确在遇到困境时并非只有自杀这样一个选项。同时，向张某提出“不付诸行动”的要求，即要求其承诺在咨询过程中不发生、不实施自杀行为。2.采用“张某”的方法，针对社会需求，进行法律服务，以寻求司法干预在个案概念化和咨询计划指导下，首先，对自动思维（尤其是与“我无能为力”有关的）进行识别、评估和挑战，这也是整个咨询的关键。例如，针对情景“身体不舒服向民警报告要求去医院看病，民警说知道了”产生的自动思维是“我做不了自己的主”“我的命运是我不能掌控的”等。咨询师运用思维记录表引导张某辨认自己的自动思维，运用功能失调性思维记录表引导张某进行认知重建，使之逐步形成新的认知“我身体不舒服，民警知道了，他会根据我的病情和监狱实际情况做出具体安排的；我自己也可以做些什么来改善身体状况”。由此难过与沮丧情绪都从80分降到30分左右。此阶段还运用问题解决策略来处理张某与监狱民警及同犯沟通不良的问题；通过行为实验技术，鼓励张某与民警及同犯多交流、多沟通，改善彼此关系，建立起新的社交圈子。其次，针对中间信念和核心信念进行工作，以实现张某根本转变。经过前10次咨询，张某已经能有意识地使用学到的认知技术对习惯化的自动思维叫“停”，并进行更全面、更合理的分析，日常的负面情绪有了较好的改善。同时，张某也进一步思考，为什么自己总是在类似情境中，有如此习惯化的反应？这类问题提示可以开展信念转变工作。运用“箭头向下技术”引导张某看到表层的自动思维与深层的核心信念之间的关系，再对不同情境的类似反应模式进行归纳，找出张某为了应对“我是无能为力的”核心信念而发展出的中间信念，通过苏格拉底式提问、认知连续体技术等方法，引导张某形成适应性、功能性更强的规则和假设。最后，引导张某对形成和强化核心信念“我无能为力”的因素进行探索，通过核心信念工作表、重建早期记忆等技术对自我控制感及相应能力进行全面评估，实现信念矫正。对张某自杀、暴力、再犯风险的干预。首先，对自杀风险的继续干预。咨询师与张某一起对看守所自杀行为进行SORC分析，让其知晓自杀行为背后潜藏的危险，虽然短期能够获益，但长期来看使自己的相关功能受损，此类应对方式不利于长远发展，应当放弃。其次，对暴力风险的干预。暴力风险来源于张某早年形成的处理困境的应对策略：攻击或回避，而不会运用更有效的解决之策如沟通、协商、与他人积极互动等。习得积极应对方式，放弃消极的、攻击性的应对策略，暴力风险自然就会降低。同时，应对策略又与张某的认知、信念相关，需要改善或矫正其认知、中间信念和核心信念。两者紧密相联，共生共长。最后，对再犯风险的干预。一是对本次犯罪的再讨论、再分析。通过深入分析讨论，张某逐渐动摇了“本次判刑我是冤枉的”认知，逐步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失当与违法性，接受了法院判决。二是既然判决不是冤枉的，那么再找公安警察、检察官去理论，意义何在？对此也进行多次分析与讨论。态度结构理论认为，态度的认知、情感与行为倾向三成份中，认知转变较为容易，而情感转变较为困难、也较为缓慢。张某说：我就是对公安有股气，想找他们去理论。因此，张某情感转变在最后咨询阶段才得以实现。三是增强对犯罪行为后果的认识。一方面，利用张某不想再进监狱的强烈意愿，让其认识到那就必须不能再犯罪，因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犯罪必进监狱。另一方面，咨询师与张某共同对未来美好愿景做细致的、满怀激情的展望，增强并巩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新认知。3.刑满释放后再犯风险主要表现随着咨询的进展，张某的问题有了明显的改善，最初的咨询目标基本达到；张某也在咨询中越来越多地参与并做出正确的判断，初步担任起做“自己的咨询师”的角色，咨询结束时机到来。在最后阶段，首先跟张某一起总结其在咨询中的收获，引导其改变的因素。再次与认知行为治疗的原理相结合并反复强化。鼓励张某在生活中持续比较新旧信念，不断收集“我对自己生活有控制力”的证据并积极按照新信念行动。最后与张某进一步展望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重点围绕不再重新犯罪进行了讨论以及面对今后可能遇到的各种困境时的应对措施。到最后阶段，张某自杀、暴力风险基本得到解决，但再犯风险仍存。为此重点做再犯风险减低工作。首先与张某一起再对曾经的犯罪行为进行简要讨论分析，主要围绕犯罪原因与犯罪危害展开，使张某清晰犯罪的自身因素，对此要保持警惕。其次对刑满释放后再找公安论理的必要性再次进行深入的讨论。相关认知在以往咨询中已经解决，但相应的情绪问题尚未化解。为此咨询师与张某详细、具体地讨论，并要求张某想象找公安时具体会是怎样的情景与结果。最后张某说：“我是带着情绪去找公安要说法的，那很容易与公安警察发生冲突，最后结果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与行为，然后以寻衅滋事罪或妨害公务罪再次被捕判刑。因此，向公安去要说法，有什么必要呢？”张某最后说，“这次判刑坐牢，我有错有罪在先，既然认了这个，那也没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牢也快坐完了，就让它过去吧。”咨询师对张某的认知做了积极鼓励。四、张某的行为处理经过20次咨询，张某“三高”风险基本得到消解。一是自杀风险解除。张某在第18次咨询时说：我也知道“天无绝人之路”，不想走死亡之路了。咨询师通过综合评估，认为张某说的是其内心的真实想法，自杀风险经过持续心理矫治得以化解。二是暴力风险消除。就监狱角度来说，这方面表现最为明显。经过一段时间的咨询，张某与民警、同犯之间没有再发生暴力冲突，一直到刑满释放前各方面表现都较为平稳。同时，劳动改造表现大为改善，不仅在劳动现场没有再出现违规违纪行为，而且对劳动的态度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能主动且积极地承担劳动任务。这在张某接受咨询前是不可想象的。三是再犯风险降低。张某在第18次咨询时说“不会再去犯罪了”。第20次也就是最后一次咨询时表示，不会去找公安讨说法。这消除了一个重大的再犯风险点。经过一年多的心理矫治，咨询师根据张某在咨询中提供的信息以及相关言行表现，结合监区领导与管教民警对张某服刑表现的反馈，综合评估认为：张某的自杀风险和暴力风险基本消除，再犯风险也得到有效降低；对张某的咨询效果良好。五、体验总结（一）良好咨访关系是前提对社会自由公民和犯罪人心理治疗效果影响因素的研究表明，良好的咨访关系是影响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效果的核心因素。张某与咨询师之间建立起良好的咨访关系是开展心理咨询的前提条件，也是咨询达到理想效果的先决条件。（二）专业诊断和治疗非常重要1.咨询的中间部分是进行问题的工作，导致开展知识服务和认知行为治疗技巧每次咨询的初始部分包括心境检查、议程设置、获取求助者最新信息、回顾家庭作业等工作；咨询的中间部分包括“对一个具体的问题进行工作，并在该情境下教授认知行为治疗技巧”，接着“对第二个问题进行工作”等；咨询的结束阶段包括要求来访者对本次咨询进行总结，布置新的家庭作业，引导张某对咨询进行反馈等。2.对风险进行认识基于个案概念化工作，张某的“三高”风险都是其“攻击”应对策略的具体体现。首先，攻击有外攻击与内攻击，自杀属于内攻击行为；其次，对监狱警察的攻击、对服刑同犯的攻击，是一种直接的攻击行为；再次，张某在咨询中说“公安、政府不让我好好地活，那我就造点事出来报复你们”，这是对特定对象的攻击和对社会的攻击。在整个矫治过程中，咨询师多次就张某的“三高”风险与其应对策略的相互关系展开由浅入深的分析，同时结合张某以往的行为以及在监狱的表现综合起来进行入情入理的分析讨论，使张某逐渐认识到两者间的关系，也逐步认清自己应对策略的不良特性与破坏性，最终放弃这种不良的应对策略。这个过程不仅加深了张某对自身的理解与认识，也提高了张某处理事物的能力与水平，提升了心理功能。3.功能不良的自适应这是实现风险降低治疗目标的基本保证。认知行为治疗包含多方面的技术，如识别与矫正自动思维、中间信念及核心信念的技术、行为矫正技术等。这些技术在张某的咨询过程中都得到运用。例如，识别功能不良思维的“三栏表”技术，使得来访罪犯在监狱服刑中遇到的各种人际的、生理心理的、违规违纪的等困境所引发的功能不良自动思维都暴露出来；再通过“五栏表”技术让来访者换个思路看问题，即以理性的、功能良好的思维方式去面对与处理各种情境与困扰，从而大幅降低或者改变了因各种困境所产生的诸多消极情绪，促进情绪转归。这反过来又影响与促进来访者认知的积极转变。咨询师要求来访者在日常服刑生活中每天至少完成1次“三栏表”或“五栏表”的填写训练，在第一、第二阶段咨询中咨询师与来访者就“三栏表”与“五栏表”进行持续的讨论，使得张某各种功能不良思维方式得以不断发现、不断纠正，功能良好的自动思维逐步习得并巩固，从而纠正了来访者的错误认知，建立起对事对人的正确认知，进而促进来访者信念转变，实现降低风险的矫治目标。（三）调动罪犯参与心理矫治的积极性心理咨询是咨询师与来访者双方共同完成的，是一种协同治疗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