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听听那冷雨》散文赏析

余光中《听听那冷雨》散文赏析《听听那冷雨》是余光中的代表作品，正如《荷塘月色》之于朱自清，《茶花赋》之于杨朔一样，比较集中地反映了作家的创作主见及艺术风格。

文章虽说通篇写雨，写愁，写离怨，但决不借那朦朦的愁云蒙蒙的雨幕来晦涩自己的观点，他英勇地涉足让庸人却步的政治湍流，有意让作品的社会意义、美感价值经受洗礼和考验。此文开篇，便将在凄风冷雨中产生的单调感顺势迁延为对历史与现实的喟叹：“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这妙喻精确     、简赅、新奇，下笔时全然不想着会开罪于何人，只是让艺术把真情实感馈返给现实——它的母体。大凡真爱，便不必讳言，无须粉饰，且读这一句吧：“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裾边扫一扫也算是劝慰孺慕之情。”这声音来自台北，1974年。不是“箴言”，却是“真言”!想当时，正统作家群中诗以“莺歌”，文以“燕舞”，不乏其人，愧杀，愧杀!用艺术伪装现实，艺术只能沦落。

余光中正视现实的士气还表现在他不沉湎于历史的“杏花春雨”，也不轻信来自官邸或酒肆的传言。他思考、辨析：“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毕竟在哪里呢?”“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的'跳弓拨弦……”。难怪他要写冷雨，听冷雨，嗅冷雨——“淋淋漓漓”的雨丝能糊涂头脑，“淅淅沥沥”的雨声能增聪听功，“爽爽新新”的雨香则沁心润脾。冷雨，冷语，冷静的肺腑之语。

行文中，决不忽视文字的美感价值。冷雨中诱出了祖宗的诗韵，君不见“渭城朝雨浥轻尘”、“清明季节雨纷纷”都以“变奏曲”形式流韵在字里行间。的“情丝”与雨丝始终交织着，在冷雨中忆起了初临孤岛时的“凄迷”，也忆起了初恋时的温馨。他信任“商略黄昏雨”的意趣，只有在中国方要尽享，或许在基隆的港堤上，或许在四川的池塘里。他想起辞书中“雨”部字块的繁纭，米家山水画的云情雨意，王禹偁为听雨而造的竹楼以及现今雨城中千伞万伞的奇观。

雨连着台岛与大陆，连着悠悠的历史与难尽人意的现实。尽管为文的契机是感慨于海峡两岸“参商太久”，但此文的审美对象是雨，所以始终是用雨来濯涤自己的愁绪，用雨来勃发读者的情趣。至于载什么“道”，完全没必要让艺术去屈就。真正的艺术本身自有扬善祛恶，昭示美与光明的功能。关键是那艺术要真，不要伪，每个艺术品种都要遵从自身规律去反映现实。唯其如此，也就必定能与当代生活节奏同步了。

余光中的散文创作实践对我们上述的分析做了令人信服的回答。文坛宿耆柯灵说：“《听听那冷雨》直接用文字的雨珠，声色光影，密密麻麻，纵横交织而成。这或许可以关心我们对中国文字和现代文学的表现力增加一点信念，也应当承认这在‘五四’以来的散文领域中，算是别辟一境。”这评论有深刻的见解，也很公道，会引起作家与散文爱好者的思索。读《听听那冷雨》还可以感受到余光中对散文艺术的多方面探究。他努力开拓散文“可读性”的范围。所谓“读”，不仅染人以目，感人于心，还讲求易诵于口，悦之于耳。为此，他非常留意词语的音韵美，化古求新，别具一格。叠字叠句的用法在他笔下出神入化了，让人一看便不禁吟哦。

余氏对李清照的词风是偏爱的，“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这句法明显师承《声声慢》，但他更注意的是在继承基础上的进展。看这句，“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沥淅沥淅沥，一切云情雨意，就仿佛其中了。”

叠字连绵，表态、动态、声响三番俱出，把“雨”字的质感写活了。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善用叠字，“诗化”散句，好像也可称作“余光中现象”，读起来有醉人的韵味，那巧构的谐音辞格又毂出一连串的遐想。再如“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伞万伞”一句，“山”、“伞”相谐，借喻稳妥，寄寓着无尽的忧思与圆满。桐城文人“因声求气”的观点，在余光中的散文里得到了印证和进展。

有时，也排出个把长句，但不累赘，仿佛如歌的行板。他拿手的还是让短语、短句参差跳动产生出珠落玉盘的效果，读这句便知此说不谬：“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不仅可诵简直可唱了。我们得到了启示：诗句要有节奏，散句也要有节奏;而这节奏千变万幻，调度得当便是艺术。

同类语或近义词的连用在文中也不乏见。“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一下子扫过万水千山，大陆风情，如数家珍。再看这句：“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更笼上一层凄迷了。”一字之别，入木三分。

读余光中的散文，对于爱好古典文学的人来说，则常有会心，时而颔首;对于发蒙于新文学的青年来说，则知、美兼得，受益匪浅。当然，细心者也会发觉余文中亦有西化句型杂陈其间，另有意趣。这表明在对待“民族化”的问题上余光中既坚守主脑又不偏颇自囿，至于文中大跳动式的联想和具有现代风格的“情景置换”更能证明这一点。

学问扩展：《听听那冷雨》读后感

《听听那冷雨》是余光中的散文代表作，正如《荷塘月色》之于朱自清。初读《听听那冷雨》，不由大惊：散文可以如此写?细读之则手不释卷。余光中曾戏称：“右手写诗，间或左手写散文，算是副产品。”但这样的副产品在当代散文家中有几人能出其右?

诗一样的布满跳动联想的语言是《听听那冷雨》的最大特色。在文中大量动用了迭字句。文章开头，就对雨作尽情的描绘：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一句就写出雨的形声。接着他跳动联想，写道：······即使在梦里，也好像把雨伞撑着······这句奠定了整篇一种“悲伤”的基调。立刻，他大胆想象：整个中国整部中国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始终这样下着雨。此时，我窒息般地感觉到余光中内心那种深深的乡愁以及爱国情怀。

本文恰似一首长诗，字字句句，布满令人惊异的诗的意象。笔下的雨时而是“黑白片子”，时而是“宋画”，时而是“一滴湿漉漉的灵魂”，时而是“温顺的灰美人”等等。凭非凡的才力和卓越的想象力，把乡愁化为种种意象，而意象又于的某段人生遭受及心灵历程相连相融。可谓情丝和雨丝交织。

余光中用诗样的语言对雨进行视觉、听觉、嗅觉等多方面感觉进行描写，字里行间，古诗韵味俯拾即是，例“牧童遥指”，“剑门细雨渭城轻尘”，“杏花春雨江南”。爱好古典文学者看本文，时时会心一笑。而宠爱现代风格的读者也不会绝望，例“雨是潮潮湿湿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舔舔那冷雨”一句，已令很多所谓的现代诗人汗颜。

语言是思想的载体，语言没有音乐味，何能成为作家?同样，思想不深邃，更是不成作家。余光中将思想完善融入语言，正如他所说：一位精彩的散文家，当他的思想和文字相遇，美如盐撒于烛，会喷出七色的火花。我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