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情感解读

爱的三部曲——《背影》中作者情感变化的解读山东省新泰市翟镇初级中学崔清平《背影》是我国现代散文中的精品，文章发表于1925年。作者在不足一千五百字的短小篇幅中，用质朴而细腻的笔触传递出“父子之间伦理深情”。可这种温暖的情感，在当时并没有得到作者的回应，乃至有些悲凉和无奈。有学者认为，《背影》表现了亲子之爱的“错位”和“隔膜”，“爱的隔膜”正是《背影》之所以不朽的原因[1]。《背影》里的父亲和儿子，都曾有过“错失”，试图以行动和思念给对方以补救。但是，当父亲为儿子做事时，儿子并不完全理解，即使感受到了，也没有让父亲感受到；当儿子能够体会到父亲的艰辛时，却又有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于是，父子间就有了不可言说的歉疚和无法说尽的暖悔。一、冷漠父爱对父亲的爱，儿子在起初并不以为然，对父亲随时都要加以保护的姿态毫不领情，甚至是厌烦和拒绝的。何以至此呢？我们还要回顾一下父子之间的情感历程。1.父亲过度的严厉专制。父亲受“纲常伦理，父为子纲”的浓重的封建家长礼法影响严重，随意操纵儿子的生活。在儿子面前整天板着严厉的面孔：小时候，放学归来，父亲总要检查朱自清的作文，看见先生评价好就欣然喝酒，顺手奖给儿子几粒花生米或一块豆腐干；如果不就训斥儿子，甚至一把火把作文烧掉。包办婚姻：朱自清在父母的要求下11岁就订婚、18岁结婚、婚后对儿媳精神束缚，天真烂漫、爱说爱笑、活泼健壮的儿媳被认为是“不守妇道”，特别是在家庭衰败时，最后弄得“身子像一只蛙螂，尽是皮包着骨头……哭是不会哭，笑也不会笑了”，抑郁寡欢，不久劳瘁而死。这让朱自清极为不满和悲痛。朱自清出于责任，用三年的时间就修完了北京大学哲学系的四年课程。朱自清1920年从北大毕业以后，到杭州某中学任教，每月薪资七十元，寄一半回家。仍然不能满足父亲的要求，因为其父娶有一妾，朱自清的生母和妻子颇为压抑。为节约开支，乃往扬州一中学就职。1921年，朱自清为缓解矛盾，一度回扬州中学任教，但父亲又通过校长支走了他的全部薪水，加上与学校一些同事关系的不融洽，迫使他带着妻儿奔赴宁波、温州等地教学谋生。[2]这一行动的结果，就导致了父子二人“两年的不见”。这一切，成了朱自清对父亲的“宿怨”。但无论到哪里任教，甚至把妻子、两个儿子、母亲和妹妹从扬州接出后，仍然坚持给父亲寄钱。父子从此失和，这年冬天他不得不接出妻儿，在杭州组织了小家庭。在《朱自清评传》中，有这样的史料依据：1922年暑假，他想主动缓解和父亲的矛盾，带着妻儿回扬州，但父亲先是不准他进家门，后则不予理睬。过了几天没趣的日子又悻悻而去。以后父子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这就是《毁灭》中所说的“败家的凶残”、“骨肉间的仇恨”。1923年暑假虽又回家一次，但与父亲的关系仍未好转。1925年，朱自清终于在清华谋职成功，乃将生母及妻儿接往北京，形势显然进一步僵化。2.父亲的悖家离亲。最令作者气愤的是，父亲时任徐州榷运局长。在徐州纳了几房妾。此事被当年从宝应带回淮阴的淮阴籍潘姓姨太得知，她赶到徐州大闹一场，终至上司怪罪下来，撤了父亲的差。为赔偿徐州之妾，父亲倾家荡产，甚至借高利、逼着祖母变卖首饰来补还亏空，祖母不堪承受此变故在郁郁中辞世，这让作者感到是父亲间接扼杀了祖母，造成了家道的衰败。“屋漏偏逢连阴雨”，这时朱自清的二弟朱物华又将报考上海交大，家中拮据，且众多弟妹尚未成年，这使朱自清与父亲间的鸿沟越来越宽深。[3]这件事给远在北大读书、接受新思想的朱自清造成沉重的心理阴影，这是朱自清怨恨父亲的又一导火索。透过这些文字，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专制的父亲，以及一个在高压下不断反抗的儿子。父亲的专制严重伤害了骨肉亲情，让作者倍受痛苦。所以回家奔丧，见到交卸差事、祸不单行的父亲后，作者关注的不是父亲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而是“满院的狼藉，想起祖母”。很显然，从文本中我们看的是作者由“满院的狼藉”只想起“祖母”的死，而没有想到父亲的艰辛。不难看出，作者对父亲还是心怀或多或少的抱怨和不满的，但他不愿多说，而是用“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将自己当时的抱怨情绪有意掩盖了起来。“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作者在父亲、家境如此不堪的境况下，为什么还有心情去“游逛”？“我再三劝他不必去”是作者怜惜父亲的身体，还是根本不想看到父亲？“总觉得他说话不大漂亮”“心里暗笑他的迂”……作为20岁的大学生，他对父亲此等说不出口的品行以及造成的后果，虽然口不能言，但却郁积于中。在此情况下，儿子对父亲在情感上是有距离的。说得客气一点，至少认为父亲是不高明的。可是到了车站，父亲却处处做出高明的样子。儿子认为父亲“迂”，讲话“不漂亮”，给自己丢脸。这些是作者真的不懂事，不需要这些关心，还是不知道父亲的真实情怀？显然不是，是作者在闹情绪，心怀恨意，是有意而为之。二、感动父爱。父亲在儿子种种明显的抵制下，却依然故我地事必躬亲：“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亲自爬月台为儿子买橘子……作者在看到父亲“爬月台买橘子”时的艰难背影时，“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我的眼泪又来了。”这是作者一时的感动而已。这种感动，是偷偷的，不能让父亲发现的，因为自己对父亲有愧疚感。这种愧疚感，在当时，是一种懊悔（两次提到自己当时真是“太聪明了”“聪明过分了）。这种内疚和懊悔的性质，并不如叶圣陶先生所说的那样是“一贯的”。其动人之处，恰恰在于双方感情不同步。开头对父亲的感情的不理解、不珍惜，是无声的，父亲并没有觉察，故懊悔之情也不便提起。更为重要的是，父亲对于儿子情感的转折，依然毫无感觉。儿子不领情也好，被感动也好，父亲都不在意。他的爱是不求回报的，只是做完了自己认为该做的，就“心里很轻松”了。关于朱自清对父亲的态度的转变，周锦在《朱自清作品评述》中说得更为直接：朱自清秉性忠厚而且善良，尽管家庭缺少温暖，尽管父亲对家庭并不是一个很负责的人，他终究都不放在心上。最难得的是，他的《背影》不是写在亲情的照拂与家人的和乐中，而写成于漂泊的异乡，近似无家可归的状况下。三、感念父爱。直到8年后，作者等收到了父亲的来信“我身体平安，唯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这样语无伦次，前后矛盾的信，父亲的用心良苦，父亲在向儿子低头认错的姿态，一个孤独的老人，他那种渴盼亲情，渴盼被原谅的情愫才深深地打动了作者。现在我们读到的《背影》中的感动，不是事实的历史记载，而是《背影》的文本叙述；不是1917年朱自清父子二人的感动，而是1925年朱自清的回忆，它已经脱离了八年前的时间和空间。《背影》于1925年11月22日首刊于《文学周报》，后来收入同名散文集，1928年由开明书店出版。就在这一年秋日的一天，在扬州东关街仁丰里一所简陋的屋子，朱自清的三弟朱国华接到了开明书店寄赠的《背影》散文集，忙奔上二楼父亲卧室，送给了父亲朱鸿钧。此时的父亲朱鸿钧已行动不便，就挪到窗前，依靠在小椅上，戴上了老花眼镜，一字一句诵读着儿子朱自清的文章《背影》。诵读时，父亲朱鸿钧的两眼老泪纵横，手不住地颤抖，但读完后，昏黄的眼珠却放射出光彩。他明白儿子读懂了自己过去的关心，也明白自己错怪了儿子，他谅解了儿子。父子矛盾得到了和解直至消逝。[4]父子间的心理纠结也算结束了。1947年7月1日，作者在回答《文艺知识》编者关于散文写作问题时，曾说：“我写《背影》就因为文中所引的父亲来信里的那句话。当时读了父亲的信，真实泪如泉涌。我父亲带我的许多好处，特别是《背影》里所叙的那一回，想起来跟在眼前一般无二。我这篇只是写实，似乎说不到意境上去。”经典文本的历史性和当代青少年之间的隔膜，是一个重大的难题，但并不是不可沟通的。我们只有真正地了解了作者真实的感情历程，才能更加准确地理解作者前后矛盾似的表现，才能更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