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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明末清初的基督教

一葡萄牙人之保教权还在地理大发现之前,教皇希望借助葡萄牙王国的力量传播基督教。1443年,倡导和支持葡萄牙航海事业的亨利亲王出任“基督骑士会”会长。同年,教皇尤金四世(或译欧杰尼四世,EugeneⅣ,1431~1447年在位)就首次赐予葡萄牙亨利亲王组建的“基督骑士会”以进占一切海岛的权利和保教权。1452年,教皇尼古拉五世(NicholasⅤ,1447~1455年在位)再次无限期地给予葡萄牙王以征服异域的权利和保教权。地理大发现后,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成为欧洲殖民扩张的急先锋,基督教也开始成为世界性的宗教,在基督教史上被称为“全球扩张时代”。西葡两国在抢夺殖民地的过程中发生了冲突。1494年,经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仲裁,在大西洋中部亚速尔群岛和佛得角群岛以西100里格[1]的地方,从北极到南极划一条分界线,以确定两国的势力范围,史称教皇子午线。据此,西班牙基本上得到了美洲,而葡萄牙得到了亚非两洲。后来,葡萄牙对此表示不满,西葡两国再次签订条约,将分界线向西移动270里格。在分界以后,西班牙在美洲建立了自己的殖民地,而葡萄牙则逐步建立了里斯本—果阿—马六甲—澳门—长崎的葡萄牙大商帆贸易,垄断了香料贸易,构建了自己的商业帝国。1510年,葡萄牙人占领了印度的果阿。次年,其势力扩展到马六甲。1517年,第一支葡萄牙船队驶入中国海。在向地方官赠送礼物后,获准在屯门下碇。1553年,葡萄牙商人在澳门登陆。在向地方官行贿后,葡商获准在此翻晒货物,并搭建临时房屋居住。澳门位于北纬22°11′30″,东经11°32′30″,是一个岩石嶙峋的半岛。因此地蚝产丰富,湾明如镜,故称为“蠔(háo,通蚝)镜”,而“门”是中国内河通往海洋之海峡的总称,所以又叫“蠔门”,广东方言说“澳门”。后来,明朝皇帝正式批准葡萄牙人在该处居住,但必须向朝廷缴纳贡赋、地租和货税。因为澳门有一供奉女神“阿妈”的庙宇,当地人称当地港口为“妈港”,葡萄牙人将此称为Macao。此后一直到1999年,澳门长期被葡萄牙人控制。1522年时,在教廷的公文中首次将“中国地区”列为传教范围。1534年,罗马教廷在果阿成立总主教区,统辖远东的传教事务。到1576年,因为在澳门的葡萄牙人越来越多且基督徒居多,教皇格列高利十三世(GregoryⅩⅢ,1572~1585年在位)命令成立澳门教区,任命耶稣会士贾耐劳(D.BelchiorCarneiroLeitao)为主教,下辖中国、日本、朝鲜和各自毗邻岛屿,隶属果阿总主教区[2]。16世纪末,格列高利十三世和克莱门特八世(ClementⅧ,1592~1605年在位)两次发布敕令规定,任何前往亚洲的传教士都必须取道里斯本并需获得葡萄牙王室的同意,而且葡萄牙有权管理亚洲教会的事务,主教人选需得到葡萄牙王庭的认可[3]。葡萄牙人在亚洲的保教权再次得到确认。二明末开教在罗马公教向亚洲进军的过程中,有两个修会成为这支属灵部队的主力:一个是在宗教改革时期成立的耶稣会,另一是在中世纪守贫运动时期成立的托钵修会——法兰西斯会(方济各会或圣芳济会)。就中国的情况看,受葡萄牙控制的耶稣会则比受西班牙控制的方济各会取得了更大的成绩。方济各会是经教皇许可创立的第一个托钵修会,成立于1209年,创始人是意大利人法兰西斯。他们身着灰色会服,因此亦称灰衣修士。元代时出使中国的柏朗嘉宾就是该会会士。1523年,方济各会的会士们跟随西班牙征服者开进了美洲。1578年,西班牙传教士阿尔法罗率领一支方济各会传教团从新西班牙(墨西哥)来到西班牙在亚洲的殖民地菲律宾。他们迫切地想要进入中国传教,仅在菲律宾停留不足一年便启程赶往中国。阿尔法罗带领3名传教士和3名士兵乘船进入中国海域,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直溯珠江直达广州城下。在一位华人翻译的陪同下,他们在广东省境内停留了将近半年时间。一是因为他们没有做好传教准备,完全不了解中国国情;二是因为当时明朝的锁国政策;三是因为澳门葡萄牙人从中作梗,他们最终还是被广州地方驱逐出境。1582年,方济各会再次派遣以布尔戈为首的7位西班牙传教士前往中国。当他于当年6月28日抵达福建海岸时,被明朝军队抓获。幸亏澳门的葡萄牙人从中斡旋,明朝官府才把他们移交广州,再由广州地方移送澳门。3年以后,澳门地方将这7人驱逐出境。方济各会进入中国传教的最初尝试失败了[4]。1587年,该会一支传教团又在马丁神甫的带领下抵达澳门,但是由于澳门当局和耶稣会的反对,进入中国的希望再次破灭。耶稣会却在这一年取得了进展。耶稣会创始人是西班牙贵族伊格纳修·罗耀拉。1521年,他在与法国人的战斗中被炸碎了一条腿。此后,罗耀拉钻研神学,在1534年组建了耶稣会。罗耀拉制定了《属灵的操练》作为耶稣会士的灵性基础。每一个入会的会士除经历灵性的操练外,还要学习语言、文学、法学、哲学等各方面的知识。因此,该会会士往往具备良好的修养和渊博的知识。在成立后不久的1542年,耶稣会会长罗耀拉就指派作为耶稣会元老之一的西班牙人法兰西斯·沙勿略到亚洲传教。沙勿略被委任为教皇使节,为葡萄牙服务。他先到了印度的果阿,于1549年到达了日本。在日本,他发现了东方文明的发达,也发现了日本民族的许多良好品质,于是放弃了旧思维,转而使用了“适应政策”。他在传教中,逐步发现了中国文明对日本的影响。首先,他觉得中国人更有教养。他说:“我在日本和其他地方碰到的中国人,远比日本人更有教养,更有学问,而且都是勤劳者。”[5]其次,他认为日本人常以中国为典范。他说:“在日本人眼中,有关处世态度,为政之道以及灵魂轮回诸方面,中国人实为大智者,因此传教工作时遇困难,因为每当论及上帝的戒律及世界的创造等问题时,他们总表怀疑。这也难怪,在他们看来,连中国人都不知道的东西,怎能率而置信?”[6]因此,他便认为:“若中国人真心归化,日本人抛弃自中国传去的异说,自不难也。”[7]于是,他打算先进入中国传教。1552年,他到达中国广东的上川岛,但无法进入内陆。他与仆从安东尼停留在孤岛之上,徒劳地等待可以把他们带到广州的商船。最终沙勿略被持续的高烧耗尽了体力,于当年12月的一个寒冷清晨面对他向往的中国大陆死去,年仅46岁。1553年,葡萄牙人窃据澳门,为传教士在中国立足提供了物质条件。但是,传教士们多次潜入中国内陆的行动都因中国壁垒森严的海禁政策而失败,对华宣教工作陷入僵局。1574年,耶稣会派往东方的视察员范礼安神甫来到澳门,驻足10个月之久。他在给耶稣会总部的信中写道,到目前为止,教会使用于任何地区的传教方法都不能适用于中国。欲在中国传教,传教士必须娴熟中文,不是地方方言,而是中国的知识阶级所通用的官话;他们必须研习并适应中国的文化和风俗习惯,他们必须了解这一伟大而可敬的民族的历史文化,并进一步与蒙受此文化熏陶的人们打成一片[8]。为了安排合适的人选,范礼安先后在1579年和1582年从印度果阿调派意大利传教士罗明坚和利玛窦到澳门工作,师从一位中国画师学习汉语。第一位获准常住中国的耶稣会士是罗明坚。1578年以前,主要是中国商人去澳门贸易,而从1578年开始,经明政府许可,葡萄牙人得以常去广州[9]。1580年,罗明坚便利用明政府让葡萄牙人定期到广州贸易的机会冒充葡萄牙商人从澳门入广州。1582年,他和后来的利玛窦一起,在给总督送上一个钟摆和一个棱镜片后,被准许常住省城肇庆[10]。同年,罗明坚奉命返回罗马,在中国传教的任务落在了利玛窦肩上。利玛窦,1552年生于意大利的马切拉塔,青年时受到良好的教育。1571年,利玛窦加入耶稣会。1578年,他到达印度果阿,升任神甫。1582年,他随罗明坚首次进入中国大陆,宣教工作慢慢起步了。他的宣教策略是“循序渐进”,并希望接近明王朝的统治阶级上层,自上而下地推行宗教。此后,他从肇庆出发,经韶州、南京和南昌,最终来到北京,一路宣讲教义,发展教徒。1583年,他施洗1人,翌年,他施洗2人,到1586年,经他施洗者已经有40人[11]。1588年,他接替罗明坚主持耶稣会之中国事务。在传教方法上,他和先前的罗明坚都听从了范礼安的教导,尽可能采取“适应政策”。为了使基督教更容易为中国人接受,利玛窦最初以类似佛教僧人的面貌出现,后来他发现中国的儒家思想势力最大,又在苏州文士瞿太素的劝说下,从1594年起改穿儒冠,并号“西泰”[12]。1595年,利玛窦到达南京。因为中日当时正为朝鲜问题进行战争,南京官员不敢收留任何外国人,利玛窦遂改赴南昌。在南昌,利玛窦结识了建安王朱多火等皇亲国戚。在建安王的支持下,利玛窦在南昌建立了天主教堂,还请求澳门派来葡萄牙传教士苏如望协助传教。利氏在南昌的活动使其声名远扬,万历皇帝特许利玛窦进京贡献方物。1601年,利玛窦进入北京,并且很快以其非凡的才能,在士大夫中建立了广泛的社会联系。同年,利玛窦进呈自鸣钟、《圣经》、《万国图志》、大西洋琴等方物,万历皇帝给予其信任并下诏允许利玛窦等人长居北京,而利玛窦等人“的真正意图……尽量审慎地不让朝廷知道”[13]。他要走自上而下的道路,就重点在士大夫中传播基督教。当时著名学者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受洗入教,被称为“圣教三杰”。1605年,利玛窦在徐光启的帮助下,在宣武门内建立教堂,即著名的北京南堂。为了适应中国风俗,他对基督教礼仪进行了大胆改革,对中国传统的习俗持宽容的态度。他容许中国的教徒沿袭传统的祭天、祭祖、敬孔。他认为,这些行为只属于尊敬祖先的仪式,只要不掺入祈求、崇拜等迷信成分,本质上并没有违反天主教教义。他知道中国人不用脱帽、拥抱和吻手来表示尊敬,因此做弥撒时就不叫信徒脱帽;他知道中国礼教讲究男女有别,除了洗礼时的涂油仪式,在行坚振礼时让传教士用镊子夹住棉花涂油,而不是用拇指涂油,终傅礼的涂油也加以变通[14]。1603年,利玛窦出版了《天主实义》一书。在此之前,罗明坚于1584年著有《天主圣教实录》,书中将天主教的“Deus”翻译成“天主”,还出现了“三位一体”、“天主堂”、“礼拜日”等字眼[15]。利玛窦在《天主实义》中坚持用“天主”来指称基督教的“神”。因为他认为基督教的神早已存在于中国思想之中,中国传统的“天”和“上帝”本质上与天主教所说的“唯一真神”没有分别。他还引用中国古代先哲和儒家经典,力证“天主”就是中国六经所言的“上帝”,所谓“历观古书,而知上帝与天主特异以名也”。实际上,他对儒家的尊重只是一种策略。利玛窦认为,重新发现孔子的原初教导,将给予基督教在中国社会以一个可以接受的位置。在他看来,儒家主张崇高的道德教导,但并没有宣扬来生,也缺乏系统的教义结构。这对基督教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机会,可以通过对早期儒家典籍进行重新解释和认识来反对后期儒家的注疏。他用先秦儒家经典来否定宋儒的“理学”,更是不遗余力地批驳佛教和道教。在利玛窦以后,罗马公教在中国一直被称为“天主教”。这种将儒家思想与基督教教义相结合的方式,适应了中国人的伦理观念,比较容易为中国士大夫阶层所接受,促进了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播。这种传教方式也被称为“利玛窦规矩”。除直接传教外,利玛窦还通过引进自然知识来赢得中国人的好感。《天主实录》和徐光启等人翻译的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等书不仅带给中国许多先进的科学知识和哲学思想,而且许多中文词语,如点、线、面、直角、钝角、锐角、几何、星期等就是由他们创造并沿用至今的。1610年,利玛窦病逝于北京,赐葬于北京一个称为二里沟的地方。利玛窦的“适应政策”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传教事业蒸蒸日上。在利玛窦去世之时,中国天主教徒达到2500人[11]。三南京教案天主教的传教事业之所以能在较短时间里取得突破,就是因为以耶稣会士为代表的传教士实行了“适应政策”,更多地强调了天主教与儒学的共性。利玛窦之后的传教士们逐渐对此产生了不满。接替利玛窦职务的是来自意大利的传教士龙华民(NicoloLongobardi)。他就认为,皈依天主教的中国人实际上并不重视教理,他们没有把上帝看成一位有位格的独一无二的造物主,而是把这位神视为天道般的无形力量。他还提出,中国人敬拜祖先、拜祭孔子,也是违背天主教教理的行为。因此,利玛窦以后的天主教会开始禁止中国教徒敬拜祖先和孔子。实际上,基督教中有关启示性、独一性、排他性以及超越人类理性的耶稣基督等实质性教义,是中国文人需要花上很长时间来面对的。对于中国士大夫阶层而言,接受耶和华就是古书当中的上帝还是相对容易的事情,而要接受他是世界上唯一的神,对于习惯于多神教的中国文人就相对困难,何况还要相信汉代的一位西方囚徒就是上帝的独生子,就是伟大的耶稣基督,这就更加困难了。而独一真神、三位一体和耶稣基督的救赎恰恰是基督教最核心的东西,是《圣经新约》得以成立的基础。因此,中国文人对天主教本质内容了解越多,双方的分歧也就越大。当教会最终禁止中国教徒祭祖敬孔之际,矛盾爆发了。1616年,南京礼部侍郎署礼部尚书沈傕上疏朝廷,以崇正学、黜异端、严华夷之禁为根据,力主排斥天主教。其列举的理由主要有:西方教士散处中国,时有窥伺之嫌;劝人但奉天主,不可祭祀祖宗,是教人不孝;私习历法,有背律例私习天文之禁;聚男女于一室,易败乱风俗纲纪。因而应早作防范,以免姑息养奸。由此引发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例重大教案。当时南京诸大臣多有附和,朝议哗然。万历皇帝把此案交给礼部审理。在此期间,内阁大学士徐光启上疏竭力为天主教辩护,承认自己是天主教信徒,并证明这些传教士都是有德学之人,他们来中国无非劝人为善,绝无阴谋。其所传之道,不但高于释道二教,且与儒学道德相符合,希望朝廷依照接纳佛回之例,容纳他们。经过再三考虑,万历皇帝还是在1617年颁布诏书,下令将教士放逐。天主教会的活动开始转入地下,传教工作遭遇挫折。1618年,努尔哈赤的后金政权正式起兵进攻明王朝。次年,明朝军队在与努尔哈赤的战争中惨败,四路大军被歼其三,京师震动。增强军力成为当时的首要问题。徐光启再次进谏,力陈教士可以纠集澳门的外国人帮助朝廷抵抗满洲军队的进攻[16]。于是,万历默认了天主教继续存在的事实,耶稣会士又可以自由往来内地,立堂宣教。1621年,李之藻上疏请耶稣会士协助赴澳门购买西洋枪炮,当年年底,火炮运抵北京。1626年,袁崇焕镇守宁远,带去两门火炮。当年,努尔哈赤率大军西进,围攻宁远城,屡攻不克,努尔哈赤亲自督战,城上以火炮轰击,满洲军队大败而退。据说,努尔哈赤就是因为在这次战役中被火炮重伤,不愈而死的。其间,一些传教士还在澳门集合了400人的军队,于1622年到达南昌,后被明政府勒令返回。与这些军事活动相伴随,大批的传教士开始涌入中国,其中包括后来对中国天主教会产生重大影响的耶稣会士汤若望,也包括过去迟迟未能进入中国的方济各会传教士。1580年,西班牙吞并了葡萄牙,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为了保持原有葡萄牙东方属地的稳定,于1589年禁止菲律宾的西班牙传教士进入中国。这样,直到西班牙远征军在1626年占领了台湾基隆之后,才陆续有西班牙道明会传教士从马尼拉来台湾传教(有论者说是在1619年传入台湾[17])。1633年,方济各会的利安当和马芳济两人从马尼拉到达台湾。同年7月,利安当和道明会传教士黎玉范来到福建福安地区传教。次年,马芳济也来到福安。利安当在华期间,游历南京、南昌等地,发现耶稣会传教士还在允许教徒祭祖拜孔,认为事态严重,遂写信上报。马尼拉总部也认为事态严重,调派利、马两人回罗马详细汇报。利安当和马芳济遂离开中国。他们在华的传教事业进展不大,但却引起了日后罗马教廷与清帝国之间的“礼仪之争”[18]。四天主教在清朝初年的快速传播就在耶稣会士帮助明王朝抵挡满族军队进攻的时候,明王朝内部的社会矛盾也日益突出。吏治腐败、剥削加重,致使阶级矛盾激化。1627年,陕西大旱,饥民遍野。陕北澄县率先发生起义,揭开了明末农民起义的序幕。1635年,各路起义军会师河南荥阳,共商大计。在不断分化组合之中,形成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两支起义主力。明王朝同时面对内忧外患,已应接不暇。1644年,李自成改西安为长安,建国号大顺。同年,大顺军攻克北京,崇祯皇帝自缢,明朝灭亡。是年底,张献忠在成都称帝,国号大西。李自成进京后,明王朝残余势力中力量最强的是镇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吴三桂本欲归降大顺,忽闻大顺军在北京逮捕明朝勋戚大臣严刑追赃助饷及自身家眷被拘的消息后,遂向关外满洲乞兵。当时,满洲的后金政权已经易国号为清。在吴三桂与清兵的联合夹击之下,李自成兵败退回北京,在匆忙举行了登基大典之后向长安方向退却。次年,清军攻克西安,李自成又退往湖北,在九宫山战死。1646年,清军进攻盘踞四川的张献忠。当年11月,张献忠在凤凰山兵败被杀。到1664年,清军基本上消灭了农民军和明朝残余势力而统一大陆。1683年,清军占领台湾,基本完成了统一大业。1644~1661年是顺治皇帝在位时期。此时的传教士见风使舵,投靠了清王朝。德国人汤若望以望远镜等西洋器物得到朝廷赏识,于1644年被任命为钦天监监正。汤若望于1592年出生在德国莱茵河畔科隆的一个贵族家庭。1611年,汤若望加入耶稣会,在罗马一所修道院做见习修士。1613年,他进入耶稣会办的罗马学院学习神学和数学。1617年,他以最优秀的成绩完成了在罗马学院的学业,晋升为神甫。1618年4月,汤若望等22名传教士,以葡萄牙政府的名义派遣,从里斯本起航东渡。1619年7月,汤若望一行抵达了澳门。这些西方修士脱下教袍,换上儒服,住进中式房屋潜心研究中国经史和伦理,努力寻找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点。明朝廷派人到澳门向葡萄牙人购买大炮时,滞留澳门的传教士们以军事专家的身份跟着大炮随行,得以进入内地。1622年夏,汤若望也正式换上了中国人的服装,取道北上,于1623年来到北京。汤若望到北京后,仿效当年的利玛窦,将他从欧洲带来的数理天算书籍列好目录呈送朝廷,还将带来的科学仪器在住所内一一陈列。汤若望以他的数理天文学知识得到朝廷官员们的赏识。他到北京不久,就成功地预测了当年10月和次年9月的两次月食。数年后,他用中文写了一本介绍伽利略望远镜的《远镜说》,第一个将欧洲的最新发明介绍给中国。1634年,汤若望协助徐光启编成《崇祯历书》137卷。随后,他又受命以西法督造战炮。1644年,明朝灭亡,清军入京。汤若望以其天文历法方面的学识和技能受到清廷的保护,受命为钦天监监正,继续修正历法。他将《崇祯历书》修改后由清廷于顺治二年颁行天下,名曰《时宪历》。此时,比利时人南怀仁成为汤若望在天文观测方面的助手。1650年,清政府赐地在宣武门内原天主堂侧重建教堂。汤若望将利玛窦建的一座经堂扩大,建成了一座大教堂。顺治皇帝亲政后,对汤更加厚待,称其为“玛法”(满语,意思是师傅),并免三跪九叩之礼。1651年9月15日,汤若望曾在一天内被加封三次,从通议大夫、太仆寺卿到太常寺卿,并赐号“通玄教师”(康熙帝时为避讳,改“通微教师”),从五品升到三品。1658年,他被封为光禄大夫,为正一品[19]。这种情况自然使天主教在中国的发展进入了快车道。此时,就连离开中国的方济各会士利安当也返回中国,在山东济南开辟了方济各会在华的第一个教区。不过,在17世纪60年代中期,天主教会遭遇到短暂的挫折。1662年,年仅8岁的爱新觉罗玄烨即位为皇帝,改元康熙,由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鳌拜等四大臣辅政。鳌拜是清朝勇将,早年曾率兵定燕京、征湖广、攻四川,斩张献忠于阵前,为清朝统一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本来,鳌拜在辅政四大臣中地位最低,但索尼年迈,遏必隆生性软弱,苏克萨哈与其他几人不和,鳌拜得以专权。1664年,大臣杨光先指责《时宪历》竟敢用“依西洋新法”五字,是“明示天下以大清奉西洋正朔”,弹劾汤若望等教士犯三大罪,一是图谋造反,二是妖言惑众,三是历法荒谬。1664年冬,鳌拜废除新历,逮捕了已经中风瘫痪的汤若望和南怀仁等传教士。1665年初,在鳌拜主持下,清廷会审汤若望及钦天监官员。刑部最后判处南怀仁等杖一百,驱逐出境,汤若望则被判处凌迟死刑。凑巧北京在1665年4月16日发生了地震。当时正值汤若望之死刑公文送到康熙和皇太后手中。于是,朝廷上下尽皆恐惧,以为是上天对汤若望冤狱的警告。不久,汤若望被开释无罪。但是,70多岁的老人禁受不住打击,于一年后病逝。康熙帝在1667年亲政。不久,康熙智捕鳌拜,夺回大权,并重新起用南怀仁为钦天监正。1669年,康熙给汤若望平反,并发布了对汤若望的祭文,文中称赞他“鞠躬尽瘁,臣子之芳踪。恤死报勤,国家之盛典。尔汤若望,来自西域,晓习天文,特畀象历之司,爰锡通微教师之号。遽尔长逝,朕用悼焉。特加因恤,遣官致祭。呜呼,聿垂不朽之荣,庶享匪躬之报。尔有所知,尚克歆享”。由此,随着康熙亲政,在华天主教逐渐走出低谷,迎来了天主教在清朝初年的鼎盛时期。到1667年,仅耶稣会就拥有会所41处,教堂159座,所属信徒256886人,其余天主教徒近7000人。1670年,全国天主教徒达到273780人[20]。基督教在华的传教事业盛况空前。1671年,康熙又准南怀仁之请,允许被逐传教士返回各自教堂。不过,谕旨中包含了一项“荒谬而无意义的条款:‘中国人不得信奉基督教。’”[21]这一禁令只具有形式上的意义,至1692年,连这种形式上的禁止也放开了。当年3月17日和19日的上谕、3月20日的礼部奏疏以及3月22日康熙帝的朱批之中,均提到天主教并非邪教而不应禁止:“西洋人并无违法之事,反行禁止,似属不宜。相应将各处天主堂俱照旧存留,凡进香供奉之人,仍许照常行走,不必禁止。使命下之日,通行直隶各省可也。”[22]这是在鸦片战争前天主教获准传播的正式官方文件。五中国天主教教区区划清朝初年,随着中国教徒人数的增加,对中国地区的教务管理日渐提上罗马教廷的工作日程。早在1534年,罗马教廷就成立果阿总主教区,统辖远东的传教事务。1576年,教皇格列高利十三世命令成立澳门教区,任命耶稣会士贾耐劳(D.BelchiorCarneiroLeitao)为主教,隶属果阿总主教区。当时的澳门教区不仅包括中国,还包括安南、日本、朝鲜、缅甸、柬埔寨等地。贾耐劳于1581年病死,后主教职位长期空悬。1630~1633年,有一位华主教(即迪奥戈·科雷亚·瓦伦特,Dm.DiogoCorreiaValente)短期在职。此后的半个世纪,主教职位也长期空悬[23]。果阿总主教区的教务实际上并不操在罗马教廷的手中,因为葡萄牙保教权的存在,这里的教务完全受制于葡萄牙王室。对此,罗马教廷一直耿耿于怀。1580~1640年,由于葡萄牙被西班牙兼并,教廷以为时机成熟,趁机对葡萄牙在亚洲的保教权发起挑战。1608年,教皇保罗五世(PaulⅤ)声明,乞食化缘的修会(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的会士前往远东传教,不必经过里斯本的允许。1633年,教皇乌尔班八世(UrbanⅧ)又宣布,一切修会的传教士前往远东,都不必遵守葡萄牙王所作的由里斯本上船的规定。其间,罗马教廷还在1622年成立传信部,专门负责向全世界传教事宜,意在从葡萄牙手中收回处理宗教事务的权力[24]。1640年后,虽然葡萄牙王国得以恢复,但是教廷仍然努力削弱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保教权。1645年后,来自法国的耶稣会士罗历山主张建立代牧区,以“宗座代牧”的名义派遣主教,直接受命于教皇和传信部,同时大力培植当地神职人员以解决欧洲传教士人数不足的问题。罗历山曾在安南(越南)传教,他以安南为例阐述培植当地神职人员的重要性。他说安南一地有教徒30万人,需要300~400名神甫,完全依赖欧洲的神职人员是不可能的,应当选拔当地人才祝圣为神甫[25]。1658年,教皇亚历山大七世(AlexanderⅦ)采纳罗历山的建议,在远东建立宗座代牧制,委派直接属于传信部的主教。初次任命的代牧有3位:陆方济(FranciscusPallu)为安南东京代牧,兼管中国滇、黔、湘、桂、川5省教务;郎莫(LambertdelaMotte)为交趾代牧,兼管中国浙、闽、赣、粤4省教务;1660年又任命高多林第(IgnatiusCotolendi)为南京代牧,管辖苏、豫、晋、鲁、陕诸省和高丽教务[26]。对于教廷的这种安排,葡萄牙王室非常不满。葡萄牙国王彼得二世当即派使节前往教廷交涉,教廷予以委婉拒绝,表示不能同意葡王管制他不能保护的异教国家的天主教会,同时表示宗座代牧制度的建立未必会对葡王的权利构成损害。1689年,葡王再次致信教皇,要求在北京和南京设立2个教区。1690年,教皇亚历山大八世(AlexanderⅧ)在葡萄牙的强大压力下被迫妥协,又在北京、南京分设2个教区,隶属果阿总主教区。这样,中国又出现了3个主教区:原澳门教区主教由葡萄牙人加匝(JoaodeCazal)担任,兼管两广;中国人罗文藻为南京主教,兼管江南、浙江、福建、江西、湖广、贵州、云南;意大利人伊大任(BernardinusdellaChiesa)为北京主教,兼管直隶、山东、山西、蒙古、河南、四川[27]。此后,天主教各主教区与代牧教区职责混乱不清。为理顺主教区与代牧区的关系,传信部于1695年再次划分教区:北京教区管辖直隶、山东和辽东;南京教区管辖江南和河南两省;澳门教区管辖两广不变。其余分设9个宗座代牧教区,分别为浙江、福建、江西、湖广、贵州、云南、四川、山西、陕西[27]。这种划分是教廷与葡萄牙相互妥协的产物。在争夺教务管辖权的过程中,法国也参与进来。1687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为削弱葡萄牙人的保教权,也派遣耶稣会士来华,并吩咐他们不得宣誓服从非法国人的宗座代牧。1711年,葡萄牙王也要求设立福州、武昌和西安三个教区而取消在华代牧区,遭到教皇拒绝。从中可以看出,天主教的教务行政掺杂了教廷、葡萄牙、法国和西班牙人各种势力的斗争,职责不清,管理较为混乱。六东正教的传入早在蒙古西征之时,蒙古统治者就曾征召俄罗斯士兵为帝国效力。元至顺元年(1330年),政府在北京设置了“宣中扈卫亲军都万户侯,秩正三品,总斡罗斯军士”。可见,当时有为数不少的俄罗斯人在元帝国任职,而俄罗斯人中不乏东正教教徒,因此也可以说东正教在当时已传入中国。但随着元帝国土崩瓦解,东正教在中国绝迹。清朝初年,东正教再次传入中国。不过,东正教传入中国却非传教士们的开创之功。原来,自第一代沙皇伊凡四世(1547~1584年在位)起,日渐强大的俄罗斯国家就开始了武力扩张的过程。沙俄除征服了波罗的海沿岸的一些公国和高加索一带的汗国外,还在16世纪80年代后翻过乌拉尔山,将势力扩张至亚洲,于16世纪末征服了西西伯利亚地区。17世纪上半叶,俄国人迅速吞噬了西起叶尼塞河东至鄂霍次克海的整个东西伯利亚,将触角延伸到太平洋沿岸。17世纪40年代以后,俄国开始向黑龙江流域和贝加尔湖以东地区扩张。他们侵占领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康熙四年(1665年),一名叫切尔尼戈弗斯基的俄国人在杀人劫财后,纠集了一支由84人组成的匪帮逃到中国的雅克萨。这些人在那里修建了城堡、塔楼和粮仓,也修建了中国领土上最早的东正教堂[28]。这伙匪帮恶习不改,仍然四处劫掠。面对俄国的侵略,康熙皇帝于1685年予以大规模反击,由彭春等将领率3000名清兵与侵略者进行了雅克萨大战。中国在击败沙俄的进攻后,把99名俄国俘虏带回安置。其中有59人(一说45人)被带回北京,编入镶黄旗军队中第四参领第十七佐领。其所属部队当时驻扎在北京东直门内胡家园胡同。为尊重他们的信仰,康熙把附近一座关帝庙赐给他们作为临时祈祷所,由他们当中一位叫马克西姆·列昂节夫的教士来主持祈祷[29]。列昂节夫还被清廷授予七品官衔,这座关帝庙也被改造成东正教堂,称“圣索菲亚教堂”。这些人和中国人通婚,形成了中国第一批东正教信徒,被称为“阿尔巴津人”。1690年,中俄签订《尼布楚条约》,划定了两国在黑龙江流域的边界,双方也建立了直接的国家关系。1693年,彼得一世曾通过使节向清政府要求在北京正式建造一所俄罗斯正教堂,遭到清政府拒绝。1695年,俄国政府得知阿尔巴津人在北京的存在。俄罗斯西伯利亚行政中心托波尔斯克东正教区都主教伊格纳提专门派人给列昂节夫颁发认可证书,并指示他今后“不仅要为沙皇祈祷,而且也要为中国皇帝祈祷,以便在中国找到一个真正的立足点”[30]。彼得一世知道后,也在1698年致信西伯利亚长官维尼乌斯说“此举甚佳”。两年后,彼得一世又向西伯利亚教区发布谕旨,要求教区向中国派遣传教团,“使中国那些愚昧无知、执迷不悟的生灵皈依真正的上帝”[31]。1712年,列昂节夫去世,北京的阿尔巴津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司祭。他们于是致信沙俄,请求俄罗斯主教派遣一位司祭来接替列昂节夫的职务。1715年,经清政府同意,沙俄组织了一支以列札伊斯基为首的俄罗斯正教驻北京传道团,开始对华传教[32]。传道团由11人组成,除团长列札伊斯基外,有司祭1人、辅祭1人、教堂辅助人员5人、学生3人。这些学生的任务不是为了传教事业服务,而是学习汉语和满语,将来担任俄国外交部翻译,作为外交人员的后备力量[33]。1727年,中俄签订《恰克图条约》,该条约正式允许东正教在中国传播,但将传教范围划定在北京一带。从此,东正教在中国的传播享有了法律条文的保护。但是,条约中把东正教教堂称为“庙宇”,并说:“俄人照伊规矩,礼佛念经,不得阻止。”[34]可见,清政府对东正教还没有充分的认识。所以,此条约签署于天主教在中国遭到查禁之时也就不难理解了。1732年,清政府根据条约在北京东交民巷修建了一座新的东正教大教堂,命名为“奉献节教堂”。由于东正教在俄罗斯的地位与罗马天主教在西欧不同,它受到来自皇权的强大挤压,处于皇权的附庸地位。自1700年起,沙皇彼得一世废除了东正教的牧首制度,以数名主教组成的主教公会来管理教务,并委派国家官吏管理主教公会。教会的一切教务都需要按照沙皇的旨意行事,教会俨然成为沙皇管辖下的一个政府机构。因此,俄罗斯在北京的使团实际上成了俄官方的外交机构,主要为政治服务,所以其在传教规模上进展不大。1807年,沙俄外交部向北京传道团增派了监护官,传道团的工作、学习和生活都成为俄国外交部经常关注的对象。1818年,俄国政府又向传道团发出训令,规定:“今后的主要任务不是宗教活动,而是对中国的经济和文化进行全面研究,并应及时向俄国外交部报告中国政治生活的重大事件。”[35]在沙俄政府的指导下,传道团没有致力于传教事业,而将工作重心放在对中国文化的研究上。这方面最突出的是1808年来华的大司祭俾丘林。他在华期间撰写了不少关于中国民族、宗教、地理和风俗方面的著作,如《西藏志》、《蒙古志》、《北京志》、《中亚民族资料汇编》等,成为有名的汉学家。制约其发展的另一个原因是东正教传教士整体的文化素养不高。1780年,第七届东正教传道团赴华前夕,全俄东正教最高教务会议给传道团团长约阿基姆·希什科夫斯基的指示说:“一到中国就要努力会使用他们的语言,以便在合适的时机就能用他们听得懂的语音向他们传授福音真理。”但是这些传教士并未认真执行,“许多人在京居住多年仍不熟谙中国语言”,而且“每届东正教团里都有不但不虔信自己宗教的人,而且有不尊敬自己上司、酗酒、打架斗殴的人”[36]。基于这些原因,直到1860年,东正教发展的中国教徒还只有大约200人,其中多数还是雅克萨战俘的后代。另外,在哈尔滨、天津、张家口和汉口等地,也有少量东正教徒。中国东正教徒总数大约有300人[37]。七天主教会内部的礼仪之争利玛窦在时,宣称中国六经所言“天”与“上帝”正是基督教的神“Deus”,并称之为“天主”。他断言:“历观古书,而知上帝与天主,特异以名也。”他还允许中国的教徒沿袭传统的祭天、祭祖、敬孔,认为中国人祭孔是对他们“至圣先师”孔夫子的敬拜,赞扬他为人师表的美德,绝对不是什么异端行为,本质上没有违反天主教教义。这些做法被称为“利玛窦规矩”。但是,这一传教理念在利玛窦去世之后逐渐引起了教会内部的争论,并最终发展为罗马教廷和清王朝之间的矛盾,这一争论被称为“礼仪之争”,其核心是中国教徒祭祀祖先和孔子是否合乎天主教教义以及“天主”的译名是否合适。从继任利玛窦职务的意大利人耶稣会士龙华民开始,就出现了反对“利玛窦规矩”的意见。其实,龙华民早年在广东韶州时就采取了与利玛窦截然不同的传教方法。他呼吁传教士发展平民入教,并要求教徒捣毁家中陈设的牌位和偶像,不得祭孔祭祖。后来,他虽然也发展了数百名教徒,但是引起了当地士绅的不满,最终被赶出韶州。除禁止教徒尊孔祭祖外,他还反对将上帝、天主等词来指代基督教拥有无上权能的造物主。他声称,中国人根本不区分神和物,因而就不可能用他们的语言形成一些有关灵魂、天使或神的观念。据此,他请求教会停止使用“上帝”和“天”这两个字眼来指称造物主,主张音译“Deus”为“多斯”。在1621年召开的澳门会议上和1628年召开的嘉定会议上,与会神甫们达成共识,中国教徒祭祖尊孔与十戒中“当孝敬父母”的教导没有区别。次年,教廷表示禁止使用“上帝”和“天”,只可使用“天主”来指代基督教的神。1633年,在华传教士再度集会,又恢复了“上帝”和“天”的用法。利玛窦派在辩论中占了上风[38]。1633年前后,方济各会的利安当、马芳济和道明会传教士黎玉范等人从马尼拉到达台湾,又从台湾进入福建福安地区传教。他们在华期间,游历南京、南昌等地,发现耶稣会传教士允许教徒祭祖拜孔,认为事态严重,遂写信上报。因为澳门主教职位空悬,就将材料寄往马尼拉。马尼拉大主教埃尔南多·盖雷洛和宿雾主教佩德罗·德阿尔瑟都是道明会士,他们也认为事态严重,立刻向教皇乌尔班八世作了汇报。与此同时,在华的方济各会和道明会开始禁止教徒参加祭孔祭祖的仪式。他们向教徒们宣布,大师孔夫子已经去地狱见被中国人封为圣人的尧、舜两王去了,教徒绝对不应对孔子、先人和身亡的父母行祭祀之礼,因为这一切都是偶像崇拜。这些论调激怒了当地政府和士绅。1638年,他们被逐出中国,一些人逃到台湾,马芳济、黎玉范跑到澳门;利安当回到菲律宾[39]。1643年,黎玉范把官司打到了罗马,向教廷呈递了对耶稣会的指控。1645年,教皇英诺森十世(InnocentⅩ)颁布通谕,禁止使用“上帝”一词指称造物主,禁止中国教徒祭祀祖先和孔子的活动。随后,教廷直接委派黎玉范为中国与日本各教会大主教,利安当为宗座代牧兼会长。1649年,两人再次返回中国。1651年,耶稣会派卫匡国赴罗马进行辩解。教皇亚历山大七世(AlexanderⅦ)终于在1656年颁布通谕再次肯定“利玛窦规矩”,认为:“中国礼仪纯粹属于文化活动,不是偶像崇拜,在不违反天主教基本教义的前提下,中国的入教者可以进行纪念祖先的仪式,甚至可以和外教人一同纪念,只要他们不做任何迷信的事情。甚至当外教人做迷信的事情时,只要没有颠覆的危险和否则不能避免他人的憎恨和敌意时,中国信徒在公开表明其信仰以后也可以在场。”[40]但是,亚历山大七世并没有废止英诺森十世的通谕,就造成了两个有效通谕同时存在的现象,耶稣会和方济各会得以各行其是。利安当回到中国后,在济南传教,到1660年已发展教徒5000多人。不过,这些教徒都是山东乡村和山区的普通人,却没有一个文人皈依基督教[41]。由此可见,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很深的“士族”阶层是不满意方济各会的安排的。1664年,受“历法大狱”的牵连,利安当被逐至广州。1669年,利安当病逝于此。在利安当传教生涯晚期,他已经放宽了教徒祭祖活动的限制。他在《临丧出殡仪式》中说:丧葬之礼合人性正道,圣教甚重。吾主耶稣在世间之时,至所宠死人之墓,见哭哀之众,故尚感而倍哭之。及后,虽吾主耶稣为赎人罪,受无数苦难侮辱,至被钉十字架死。其埋瘗,依众门徒守本地之礼。今论丧葬之礼,有两项,一为圣教之礼,二为各地方习俗之礼。各地方俗礼,圣教不管,只禁用邪教的礼,除诸邪礼外,别的准行。一,圣教之礼,与本地无邪之礼,意不相同,所以不容侵杂。先该行圣教之礼,再用得本地无邪之礼。……十三,亡者牌位前,不宜念经,但行本地之礼,以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教友若要念经为亡者灵魂,当念于圣像前。……十七,七旬之礼,除侵杂邪事可用。……二十,先做圣功于圣像前,随后孝子能供养上香于祖牌前,并率家中人同尽哭泣。奠酒之礼毕,亲戚及众友随后作揖叩头举哀,以尽若翁即吾翁之意。礼毕,孝子跪前,叩谢亲友…………三十一,每年清明日,教友能到山上拜坟。若此坟是葬奉教的,先念经,求天主为亡者灵魂,然后能点蜡上香供养。若是葬教外的,不得念经,但点蜡上香供养而止[42]。由此可见,方济各会在经历了数十年的传教过程后,已经在寻求中国文化和天主教的结合点。他们除继续排斥儒教之外,已经接受了中国民间的许多习俗礼节。不过,他们仍然要求教徒将天主教礼仪与中国礼仪分别进行,力求保持教礼的纯洁性。八罗马教廷与清廷的礼仪之争1645年,主张建立代牧制度的法国耶稣会士罗历山曾要求教皇向远东派遣主教,但当时的意大利教士都贪图安逸的生活,不愿远行。罗历山回到了他的故乡法国。1653年,法国教士成立了巴黎外方传教会,他们愿意完成罗历山的心愿。1658年,教皇委派巴黎外方传教会的创始人陆方济为安南东京代牧,兼管中国滇、黔、湘、桂、川5省教务。陆方济在进入中国的过程中受到澳门葡萄牙人的阻挠,被迫改道台湾,从厦门进入中国大陆。陆方济到达福建后,宣称教皇委任他“总理中国教务”,要求所有在华传教士向他宣誓效忠。教廷也向耶稣会施加压力,要他们接受宣誓。此后,耶稣会接受了命令,但不再向中国派遣新的传教士,因为他们预感到中国教区即将落入法国教士的手中[43]。1684年,陆方济病逝,法国教士阎珰(CharlesMaigrot)接替了他的工作。在陆方济去世前,教廷将中国教务与安南教务分离,安南东京宗座代牧改住福建,兼管浙、赣、粤、桂、湖、川、滇、黔8省教务[44]。1693年,阎珰发布牧函,“认为‘天’和‘上帝’的含义只表示物质的天,中国崇拜孔子和死者的习俗属于迷信”,并且声称:“如果某个传教士……没有按照我们的指令在两个月内把他们的教堂里或他管辖的屋子里的牌位和条幅拿掉的话,或者在规定的时间里不努力把我们的准则带进当地习俗,现在即可撤销我们及任何其他宗座代牧和代理宗座代牧给他的权力。”[45]随后,阎珰还开除了两名反对他的传教士。1700年,耶稣会传教士闵明我等人上奏康熙皇帝,对阎珰牧函予以驳斥:臣管见,以为拜孔子,敬其为人师范,并非祈福佑、聪明、爵禄而拜也。祭祀祖先,出于爱亲之说,依儒礼亦无求佑之说,唯尽忠孝之念而已。虽立祖先之牌,非谓祖先之魂,在木牌之上,不过抒子孙报本追源,如在之意耳。至于郊天之礼典,非祭苍苍有形之天,乃祭天地万物根源主宰,即孔子所云: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有时不称上帝而称天者,犹主上不曰主上,而曰陛下、曰朝廷之类,虽名称不同,其实一也。前蒙皇上所赐匾额,御书“敬天”二字,正是此意。远臣等鄙见,以此答之。但缘关系中国风俗,不敢私寄,恭请睿智训诲,远臣不胜惶悚待命之至[46]。很明显,耶稣会士们一方面想要向康熙皇帝表明他们与方济各会、巴黎外方传教会是不同的,以表达善意,另一方面也想借助康熙的答复来向教廷表达事态的严重性。果然,康熙看后,龙颜大悦,立即批复:这所写甚好,有合大道,敬天及事君亲、敬师长者,系天下通义,这就是无可改处。钦此![47]耶稣会士们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但第二个目的却没有。罗马教廷认为耶稣会有凭借皇帝权威向其施加压力的嫌疑,继而震怒。1704年,教皇颁布通谕,禁止中国教徒祭祖祭孔。在此之前,为调和双方的分歧,教皇克莱门特十一世(ClementⅪ)曾于1702年派遣多罗(Tournan)为使节出使中国。禁止中国礼仪的通谕下发以后,教皇又派人将通谕内容通知多罗,还指示任何传教士必须无条件遵守该通谕,否则按教会法处罚。多罗于1705年冬到北京,受到清王朝的礼遇。当年5月,在宫廷效力的闵明我、徐日升、张诚等传教士奏闻“教宗钦差大臣”已抵广东,康熙皇帝立即谕知广东督抚派员伴送,又遣员到天津迎候。多罗到京后,康熙多次召见多罗。觐见时,不仅“赐坐”,康熙还“亲执金樽赐酒”。当康熙帝追问其出使原因时,多罗声称:“欲禁绝中国敬孔子与敬亡人之礼,以为异端,不准教士教民沾染。”这使康熙帝大为不悦,对当时也在北京的阎珰予以斥责,认为其“不通文理”、“妄论中国理义之是非”,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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