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刺客》中的姐妹情谊书写

-8-《盲刺客》中的姐妹情谊书写

华中农业大学

摘要：“姐妹情谊”（sisterhood）原是一个政治术语，是妇女解放运动中的一个口号是妇女解放运动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源泉，意味着女性之间的彼此交流、扶持、帮助等，是女性团结的情感联系。作为一名始终关注女性生存状态的女性主义作家，阿特伍德的小说聚焦于女性角色之间的复杂而深刻的关系。本文将结合阿特伍德的作品《盲刺客》（TheBlindAssassin），从女性之间的友爱与情谊、暴力与伤害、觉醒与成长三个角度进行分析，对“姐妹情谊”这一概念进行深入剖析，多维度认识女性之间复杂而深刻的关系，从而形成对“姐妹情谊”的正确认知，发出女性声音，寻找有效的两性对话途径。

关键词：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姐妹情谊《盲刺客》

前言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是加拿大著名女性主义作家，被誉为“加拿大文学女王”，始终密切关注女性生存状态。其作品多涵盖两性关系、女性地位、女性身份建构和女性之间的关系等问题。国内学者对《盲刺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2022年前后，这部结构复杂奇巧，宛如“俄罗斯套娃”的小说引发了学者对其叙事艺术的研究热情，例如黄向辉从社会空间意象营造，三维度人物模式，女性主义叙事三个方面来论述《盲刺客》的修辞性叙事。此外，还有学者从互文，哥特式小说，元小说等单一视点出发考证其叙事手法。

除艺术创作手段外，女性主义视角下的研究成果也较为丰富。学者围绕小说中女性形象，解释女性生存现状，并探究女性意识与女性解放之路。例如刘峻溢在论《盲刺客》中的女性意识中从三个维度研究女性角色身上存在的父权意识、自我意识和女权意识。与女性主义密切相关的民族主义也是重要研究视角之一，根据阿特伍德的二元受害理论，加拿大与美国的对立与两性的对立是可类比的，故《盲刺客》中个人与家族历史的书写反映着对加拿大历史的思考。虽然前人研究视角丰富，但从“姐妹情谊”为出发点的论文较少。

本文所聚焦的姐妹情谊主要指以女性为主题的写作中的女性关系。作为女性主义政治运动中的一个重要理念，它强调女性独特的性别特征以及独特的身体体验，认为女性在相互关怀、相互支持的基础上，能够形成同充满竞争的男性世界完全不同的伦理和价值观念。“姐妹情谊”是贯穿于阿特伍德作品中的重要主题。其作品《盲刺客》便借艾丽斯与劳拉两位女主公深刻阐释了女性间复杂而深刻的关系，既体现了女性间的团结互助，又体现了当代女性主义运动的困境，以艺术的手段回答了“女性解放”这一时代问题，有助于我们形成对“姐妹情谊”这一概念的正确认知。

1.友爱与情谊

“姐妹情谊”通常被认为是女性团结的源泉与妇女解放运动的重要武器，友爱与情谊便是其重要表现形式。而《盲刺客》作为女性主义小说的代表之一，深刻体现了女性之前相互帮助、鼓励与关爱的美好情谊。

小说描述了在动荡的20世纪三四十年代加拿大蔡斯家族中姐姐艾丽丝和妹妹劳拉相知相伴的故事。这份珍贵的情谊，不仅来自于亲情血脉的联系，使她们本能地关心保护着对方，也来源于共同的生活经验和困境遭遇，促使她们在精神上相互鼓励支持。

童年时期，姐妹俩衣食无忧，肆意玩耍，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她们在“暴力小姐”与厄金斯先生的课堂上开小差，搞恶作剧，是彼此的好玩伴。随着母亲的离世、家族企业的破产、父亲的消沉，姐妹俩逐渐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二人相互关心和扶持。作为姐姐的艾丽丝懂事、沉稳，懂得照顾呵护妹妹。当劳拉掉进冰冷的河水里时艾丽斯会不顾一切救她，劳拉被送往不知名的地方“治疗”时艾丽斯也一直记挂着她。而劳拉对姐姐也有着深深的珍视与依恋。劳拉夜里会经常溜进艾丽斯的房间，钻进她的被窝和她一起睡。艾丽斯十三岁月经初潮时不慎在床单上留下血迹，劳拉嚎啕大哭，以为姐姐得了病即将离开自己。成年后的艾丽斯为挽救家族嫁给了富商理查德。当她遭遇婚姻的不幸时，劳拉作为亲妹妹会时常提醒艾丽丝反思自己的婚姻状况，生活境况和心理状态的改变。当冰冷的世界只剩她们彼此互相依靠时，她们对彼此也愈加珍惜。

以上提到的是女性以及姐妹之间最普遍、也是最理想化的美好情谊。这其中不仅包括着亲情的血脉联系，更有基于女性在面临相似的生活境遇、生命体验时使感知到的彼此之间生命的连接，[6]即具有相同生活经验的女性群体更能相互理解与共情，从而为彼此提供重要的心理支持和精神避难所。

2.暴力与伤害

友爱与情谊常常被认为是“姐妹情谊”的主流，但其中存在的问题却常被忽略。美国著名妇女活动家菲莉丝·切斯勒在《女性之相煎》中对“姐妹情谊”进行了无情的批判，指出女性自身存在的问题，即女性之间的暴力与伤害。而阿特伍德的长篇小说《盲刺客》中对女性之间暴力与伤害的描写引人深思。

题为“盲刺客”，这一标题本身就带有“暴力”与“伤害”的意味。提到“盲刺客”，读者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劳拉故事中的雇佣盲人杀手。然而，小说主人公艾丽斯对妹妹劳拉施加了身体、言语与心理上的三重暴力与伤害，直接导致了劳拉的自杀。在此意义上，“盲刺客”实际上就是艾丽斯本人。

艾丽斯成为“盲刺客”的一个重要诱因便是母亲的离世。姐妹二人年纪尚幼时，母亲便死于难产。长姐如母，艾丽斯不得不小小年纪就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母亲在临终前叮嘱她保护劳拉，成为劳拉的好姐姐。这使艾丽斯感到不满与怨恨，她觉得自己像“一个不公平的牺牲品”。而艾丽斯却错误地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劳拉。她有时称劳拉为讨厌鬼，故意不回答劳拉的问题，让劳拉别来烦她，这些举动让劳拉本就脆弱的神经更加不堪一击。在母亲的葬礼上，艾丽斯因为怨恨所有人都在可怜不谙世事、年纪尚幼的劳拉而不对自己表示怜悯，故意将她推下池沿。她不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为自己的“恶行”感到自鸣得意：“我对自己的举动感到满足。我早就想让她像我一样吃点苦头了。对于她总是可以因年龄小而逃避许多事，我简直烦透了。”

而艾丽斯对劳拉实施暴力与伤害的另一诱因便是亚历克斯。长大后，循规蹈矩、细心谨慎的艾丽斯和天真烂漫、随性洒脱的劳拉同时爱上了左派激进青年亚历克斯。因为婚姻的不幸，艾丽斯自然而然地投入了亚历克斯的怀抱。而劳拉则更多地把亚历克斯当做精神寄托并坚信他对于自己的感情。在经历了被理查德强暴、送进精神病院、强迫流产等一系列伤害之后，艾丽斯给了劳拉致命一击。当二战结束劳拉来找艾丽斯请她告诉亚历克斯自己的行踪时，艾丽斯并没有出于爱和善意而撒谎，而是直接告诉劳拉：“亚历克斯死了...他把我列为他最近的亲属...要知道，我们俩是情人——暗地里相爱很久了。”这些话直接将劳拉从幻想的恋情中拉回现实，夺走了她生命中最后的希望，使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直接导致了劳拉的自杀。

上述种种艾丽斯对劳拉的暴力与伤害都体现出姐妹情谊易碎，虚幻，难以付诸实践，是一种乌托邦式的存在，容易受到利害关系的冲击而瓦解，但当她们身处其中时，总会有许多误会和算计。因此，深刻认识女性之间暴力与伤害并存的关系是真正建立姐妹情谊、寻求女性团结的必要前提。

3.觉醒与成长

阿特伍德在女性关系书写中既没有将姐妹情谊乌托邦化，也未完全地持消极态度。她巧妙地将女性对姐妹情谊的探索过程书写得更加立体完整，既有“相煎”中的疼痛，又有疼痛后的彻悟。而这疼痛后的彻悟，有利于女性对所处现实的代入以及思考，促进其觉醒与成长。

艾丽斯前期的忍耐与麻木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自己和妹妹的悲惨命运。劳拉选择自杀的行为表面上是选择了妥协，而实际上却是她向命运反抗的无声的呐喊。而这无声的呐喊也直接刺激了艾丽斯的神经，使得她重新反思自己与其他女性以及与男性的关系。她认识到了姐妹之间的“散居”是造成两人命运悲剧的重要原因，也意识到自己在成为妻子母亲时丧失了自我，并在反思中逐渐觉醒与反抗。于是以已故妹妹劳拉的身份写了《盲刺客》，以揭示理查德一家的罪行，使得理查德身败名裂，成功为妹妹报仇。艾丽斯在结尾说道：“劳拉是我的左手，我也是她的左手。我们一起写出了这本书。这是一本左手写成的书。”通过写作的方式，一方面，姐妹俩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合体，互为影子，互相关照，实现了与妹妹的团结与共同反抗；另一方面，也是艾丽丝对自己所遭遇创伤进行抚慰与疗愈，实现自救的重要途径。书写是女性反抗的语言，战斗的旗帜。它不仅作为一种独特的女性话语赋予作为沉默他者的艾丽丝以声音,为女性提供了独立自我的创作空间,任由其思想自由驰骋,使她在缝合“生命碎片”的同时,也求得了精神的觉醒与心灵的完满,从而构建起女性自我。

尽管亲姐妹艾丽丝和劳拉在成长过程中存在嫉妒纷争，但命运的齿轮使得姐妹俩的人生轨迹再次交织，最终伤害不再，仅留下了艾丽斯对姐妹团结的坚守与独立的渴望。艾丽丝与劳拉的经历生动地揭示了女性在实现自我觉醒，反抗权威的过程中荆棘遍布，困难重重的现实，但也意味着姐妹间团结友爱的情谊能激发出共同抵御伤害的巨大力量。

三.结语

我们从友爱与情谊，暴力与伤害，觉醒与成长三个方面对阿特伍德笔下《盲刺客》中姐妹情谊进行了分析，《盲刺客》作为女性主义小说的典型代表作，书中姐妹艾丽斯和妹妹劳拉相互陪伴，相互支撑，相互依靠。同时，阿特伍德作品中的“姐妹情谊”超脱了以往过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