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人与来人的语义不对称及相关问题

1、“走人与“来人的语义不对称及相关问题上海师范大学对外汉语研究编委会编,对外汉语研究第四期,商务印书馆,2008.11,第52页祝东平 摘要：“走”与“来”作为表示隐现范畴的动词，“来”表示的是一个肯定过程，“走”表示的是一个否定过程，而否定相对于肯定需要更多的已知信息作为预设。光杆普通名词有有定与无定双重语用特征，由动词的句法结构赋义规律赋予有定或者无定的指称信息。否定过程的“走”其行动元必须是已知的、有定的，而动词后宾语的位置赋予光杆普通名词的指称信息却是无定的，因此产生矛盾，使“走人”在与“来人”对称的结构上不成立。 关键词：隐现范畴；肯定与否定；有定与无定一 问题的提出 “来”与“走”表

2、示某处所出现与消失语义范畴时，可以看做是一对反义动词。它们的用法一般来说也是对称的：I组 A1那个人来了。 A2(这里)来了一个人。 B1那个人走了。 B2(这里)走了一个人。去掉句子中表示有定(指量)、无定(数量)的成分，得到相应的矩阵：组 A1人来了。A2(这里)来人了。 B1人走了。 B2 7(这里)走人了。 组中，A1、A2、B1句都可以接受，并基本保持与工组相应的语义，只有B2句“走人(了)”难以接受，并且“走人已经产生新义，我们将在后文进行阐释。 对“来人”与“走人”的这种语义不对称，我们认为，首先与动词“来”、“走，的语义有关，其次，与做宾语的成分是光杆普通名词有关。二 存在范畴

3、与隐现范畴 存在范畴与隐现范畴都可以构成现代汉语的一种旬式存现句，并且表示存在、表示隐现语法结构相同：存现处所动词一存现物。但是从语言所反映的客观场景看，却存在着很大的差别。存在范畴，客观场景是不变的，即使是动态存在旬，存在物在存在处所中的“动”也是匀质的，不发生变化。就是说，存在句所表示的客观场景是静态的，动词失去了动作性、时间性，只表示存在的方式，整个句子是描写性的，存在场所与存在物之间只有空间关系。某处(背景)存在某物(目的物)，某物存在于某处，只是主观叙述视点的不同，即只是说话人主观选择的结果。如： (1)a教室里坐着一个人。 b那个人在教室里坐着。 (2)a天上飞着一只鸟。 b那只鸟

4、在天上飞着。 而隐现范畴，客观场景并不是静态的，动词仍然表示动作，有时间性，动词所表动作完成前后，客观场景会发生一定的变化。隐现场所与隐现物既有空间关系，又有时间顺序。当然由于说话人叙述视点不同，可以是某物在某处出现(消失)，也可以是某处出现(消失)某物。如： (3)a屋子里来了一个人。 b那个人来了。 (4)a屋子里走了一个人。 b那个人走了。 但是，某物在某处出现，某处出现某物；某物在某处消失，某处消失某物，其预设是不同的，即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客观信息结构的制约。 “来”、“走”作为表示隐现范畴的动词，都是一价位移动词，就是说都只有一个行动元，并且这个行动元是自主自立的，所谓隐现只是相对于参

5、照点而言的。位移都是相对于某个参照点而言的，这个参照点可以是某个处所，也可以是说话人(或者听话人)；可以是位移始点，也可以是位移终点。作为参照点的说话人可以与位移始点一致，也可以与位移终点一致。我们通常把“来”、“去”作为一对反义动词，这是以说话人为参照点的结果，实际上“去”的参照点并不是单一的，它以说话人为始点，以某个处所为终点。而“走”与“来”的参照点是单一的，说话人与作为参照点的处所是一致的，不同的是“来”的参照点是位移终点，“走”的参照点是位移始点。 “来”是某物在说话人所在处所出现，是从无到有，是一个肯定过程；而“走”是某物在说话人所在处所消失，是从有到无，是一个否定过程。沈家煊先生

6、(1999)认为肯定句与否定句提供的信息是不同的，肯定句“在听者不知道P的情况下告诉他P”；否定句则“总是预先假设相应的肯定句所表达的命题内容，否定作为一种言语行为，是对这个预先假设的命题加以否认或反驳”。就是说否定句相对于肯定句需要更多的已知信息作为预设。当然，“走”表示消失语义范畴，只是表示了一个否定过程，与沈家煊先生所说的否定句并不完全相同。“消失”与“否定”相同的是都要求有一个肯定预设，不同的是“消失”并不否认或反驳这个预设，而是在承认预设的基础上，告诉听者情况发生变化了，这个预设已经不存在了。因此，表示“某物”消失的“走”，必然以“某物”“存在”为预设。三 光杆普通名词与专有名词 语

7、言的功能是传递信息，汉语句子的信息结构是从已知信息到新信息。已知信息作为话题出现在句首，作用是给交际内容定位或定唰。以动词为核心构成的句子中，动词之前的成分一般是已知信息，即发话人认为受话人根据上文或情景能够识别的；之后的成分则是新信息。已知信息常常以有定的形式表现，新信息则以无定的形式表现。一价动词“来”、“走”都只有一个行动元，这个行动元可以在动词前作话题(在动词前也有无定形式的非话题)，也可以作为新信息出现在动词后。但是，在动词前作话题，还是作为新信息出现在动词后，并不是自由的，而要受行动元本身所提供的信息与动词语义的制约。光杆普通名词本身不包含有定、无定这样的指称信息，由于预设内容，它

8、可以与某个具体的事物相联系，传递有定这样的已知信息。因此，光杆普通名词作为话题放在句首，就需要比较多的预设内容。我们可以将其与专有名词进行比较，专有名词自身提供的信息量较大，作为话题出现在句首相对来说所需要的预设内容比较少，也就比较自由。例如：(5)a小王来了。 预设：有个人叫小王。b客人来了。 预设：预期有个客人要来。 对于听话人来说，要理解(5)a句，需要的预设内容只是“有个人叫小王”。而(5)b句则不同，由于“客人”是一个光杆普通名词，如果没有足够的预设内容，听话人无法顺利接受信息。 上文我们分析了，“来”所表示的出现语义是一个新情况出现，本身没有特别的预设义，而“走”所表示的消失语义则

9、蕴涵了一个否定过程，本身就含有特定的预设义：某个存在物存在于某处。因此，专有名词与光杆普通名词在“走为核心谓词的句子中作话题，所需的预设有相同之处。 (6)a-小王走了。 预设：有个人叫小王，小王在某处。 b客人走了。 预设：有位客人，客人在某处。 当然，预设只是说话人对听话人已知信息的判断，上面(5)组、(6)组句子，如果听话人并没有相当的预设内容，那么，他们的反应是不同的。 (7)a小王来了。 小王是谁? b客人来了。 谁?谁要来? (8)a小王走了。 1小王是谁? 2小王来了吗? b客人走了。 客人?来客人了吗? 可见，专有名词“小王”作话题，需要两个层次的预设，第一个层次与作“来，为核

10、心谓词句的话题相同，确认“小王”；第二个层次则与普通名词“客人，作“走，为核心谓词句的话题相同。新信息是在预设基础上引出的，光杆普通名词作为话题与专有名词所需要的预设内容不同，所提供的新信息当然也有所不同。(9)问：小王来了吗?(10)问：客人来了吗?(11)问：谁来了?答：小王来了。答：客人来了。答：a小王来了。 b?客人来了。 (12)问：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答：a小王来了。 b?客人来了。 c来客人了。“小王来了”，虽然其中“小王”是已知信息，但是由于与新信息“来，所建立的关系，使得“小王”，甚至整个句子都可以成为新信息，如(11)a，(12)a。而“客人来了”，所提供的新信息只是：“客

11、人”从“预期来”到“现实来”，即“客人来”的实现，因此“客人来”都不是新信息。而作为新信息出现的“客人”，必须出现在常规焦点的位置，如(12)C。“走”构成的句子由于预设不同，所传递的新信息当然也有所不同。 (13)问：小王走了吗? 答：小王走了。 (14)问：客人走了吗? 答：客人走了。 (15)问：谁走了? 答：a小王走了。 b客人走了。 (16)问：怎么这么消停了? 答：a小王走了。 b客人走了。 c*走客人了。 “走”表示的是从有到无的否定过程，存在物存在于某处是预设内容。就是说表示消失范畴的动词“走”，在语义上要求它的行动元必须是已知的。但是，“客人走了”的已知信息不同于“客人来了”

12、，“客人来了”要求已知信息是“预期某个客人来”，而“客人走了”中“客人”的存在是已知信息，“走”却是新信息，因此，“客人走了”可以传递与“小王走了”同样的新信息。而“客人”因为必然是已知信息，所以不能出现在常规焦点位置上。因此形成在传递新信息时“来”(来客人了)与“走”(客人走了)的不对称。我们可以说 客人来了/小王来了 客人走了/小王走了但我们不可以说 走客人了（false），却可以说来客人了，这是因为“走”预示的“客人”是已知信息，不能出现在常规焦点位置；“来”预示的客人是未知信息，可以出现在焦点位置。四 “来人”与“走人”语义不对称分析 光杆名词具有有定、无定的双重语义特征，根据在句中的

13、位置显示有定特征或无定特征。石毓智(2002)认为，“现代汉语拥有一个严格的句法规律：对于没有任何修饰语的光杆名词，以谓语中心动词为参照点，动词之前的被赋予有定的特征，之后的被赋予无定的特征。”就是说“一”中“组”虽然去掉了表示有定、无定的词汇形式，但是由于动词句法赋义规律，有定、无定的语义仍然存在。由于句法赋义，“一”中两组句子中动词“来”、“走”之前的“那个人”及光杆普通名词“人”都是有定的，是已知信息；之后的“一个人”及光杆普通名词“人”则是新信息。 根据上文分析，“来”表示其行动元在说话人所在的地方出现，由于预设内容的不同，说话人可以认为，对于听话人来说，行动元是已知可以确认的，也可以

14、是未知的。如果是前一种情况，“来”的行动元用有定形式表现：“那个人来了”、“人来了”；如果是后一种情况，“来”的行动元则用无定形式表现：“来了一个人”、“来人了”。 “走”则是其行动元从说话人所在的地方消失，是一个从有到无的否定过程，行动元曾在说话人所在地存在，是“走”本身的预设义，必然是已知的。并且说话人向听话人传递某行动元消失的信息，必然把这一行动元的存在作为听话人的已知信息，所以在说话人看来，对于听话人来说，“走”的行动元也必然是已知的，显然，“走”的词义不允许其行动元是未知的。“那个人走了”、“人走了”中“那个人”及光杆普通名词“人”，结构赋义是有定，与词义的要求一致；但是，“走了一个

15、人”、“走人了”中的“一个人”及光杆普通名词“人”的结构赋义却是无定，与词义的要求相矛盾。“走了一个人”以数量词“一个”(或其他数量词)表示无定，“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只是说话人已知的人中无定的一个(或几个)，因而句子仍然可以接受。而“走人了”中“人”的无定语义是结构赋予的，是“走”的行动元“人”的全部，因而无法与词义的要求相容。 “走人”不能传递与“来人”同样的信息，在口语中获得了新用法： 下班了，大家走人吧。 我即使现在不走人，我的任职年限也马上到了，到时候愿不愿意，也得走人。 A：你不用我帮忙，那我走人了。 B：行，你走人吧。 这种用法的“走人”都另有主体，基本义与“走”相差无几。按汉

16、语句法规律光杆名词在动词后应该被赋予无定语义，但是，在这里动词“走”后的光杆名词“人”，却与“走”前的主语同指。“人倾向于把事件或活动看做一个施事通过动作而作用于一个受事，这是一个关于事件或活动的理想化的认知模型。”(沈家煊，1999)而“走”只有动作行为的发出者，却没有被作用的对象，或者说被作用的对象与动作行为的发出者是同一的。“我走了”、“你走了”、“他走了”，“我”、“你”、“他”既是“走”所代表的动作行为的发出者，也是被作用的对象。“我走人了”、“你走人吧”、“他走人了”则分离了动作行为的发出者与被作用的对象，是“我”、“你”、“他”发出“走”所代表的动作行为，其结果是某处消失了“人”

17、。 “走人”的新用法，基本语义与“走”相近，但是，它分离出了被作用的对象，并使其处于句子焦点位置，因此，凸显了“走”所代表动作行为的结果。走人的新用法，致使人处于句子焦点未知，凸显了“走”所代表动作行为的结果。五 与“来人”、“走人”相关的思考 上文主要讨论了“走人”在与“来人”对称语义上不成立的原因，其实，“来人(了)”这一结构的成立，也有引起我们思考之处。我们来看一些同样表示“某处出现某物”的例子。 A组 B组 (17)a操场上来了一个人。 (17)b操场上来人了。 (18)a操场上来了一个男人。 (18)b?操场上来男人了。 (19)a操场上来了一个老头儿。 (19)b?操场上来老头儿了

18、。 (20)a操场上跑来了一个人。 (20)b?操场上跑来人了。 (21)a操场上气喘吁吁地跑 (21)b*操场上气喘吁吁地跑来人了。 来了一个人。A组都是没有问题的句子，B组则存在不同程度的问题，我们尝试作以下解释。 首先，“来了一个人”与“来人了”信息功能不同。 (22)a操场上来了一个人，你不要出声。 (22)b操场上来人了，你不要出声。 (23)a操场上来了一个人；好像在找什么。 (23)b?操场上来人了，好像在找什么。 “来了一个人”，数量定语“一个”将普通名词“人”所表示的事物从“类”中凸显出来。光杆普通名词“人”则没有凸显某个体的作用，“来人”只表示对于话题“操场上”来说，发生了

19、从“没有人”到“有人”的变化，并且，这一变化往往对在操场上的说话人或者听话人来说有一定的影响。 其次，虽然“人”、“男人”、“老头儿”都是光杆普通名词，但是，所提供的信息量是不同的，A组中，数量定语的作用就是凸显某个体，因此，个体的信息量大是与之相适应的。而B组，说话人提供“出现物”出现这一信息，只是因为这一变化对话题发生了一定的影响，如果关于“出现物”的信息对于话题来说没有一定的影响，一般不需要提供，因此(18)b、(19)b越来越不自然，出现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当然每一句话都是说话人在某一语境中说出的，听话人也必须在同一语境中理解。“来男人了”，出现在“我们女寝室来男人了”、“我们女浴室来男人了”中，可接受度就大得多。 再次，“来”与“走”作为位移动词，只提供位移信息，而不提供位移方式信息。相对于某处来说，表示“出现”与“消失”时也同样如此，只提供“出现”、“消失”信息，而不提供有关“出现”、“消失”方式的信息。而“跑来”、“气喘吁吁地跑来”则既提供“出现”信息，又提供有关“出现”方式的信息。出现方式是对出现物的陈述，因此，描述得越详细就越难在B组中出现，因为，对于话题来说，出现方式是无效信息。为什么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