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很压抑2011.4.20.doc

暮鼓的压抑从心理角度分析曹禺戏剧中的压抑感2010级春季班王琼【内容提要】曹禺是中国话剧史上的悲剧大师，其代表作的经典性已是公认的文本存在。究其原因，是他的作品真实地描写了人的悲剧命运。本文以曹禺的雷雨为例，运用心理学理论，从心理角度来研究曹禺剧作那神秘的悲剧艺术给人的压抑感，以捕捉其不朽的灵光。【关键词】曹禺 悲剧 命运 压抑中国话剧史上的悲剧大师，如果要指出一位，那肯定非曹禺莫属。曹禺原籍是湖北省潜江县，1910年9月24日生于天津，1996年12月13日卒于北京。曹禺本名叫万家宝，父亲万德尊当过宣化镇守使和黎元洪的秘书。生活在旧官僚的封建大家庭中，曹禺从小没有上过小学，家里请老师给他讲解经史。由于生母过世早，小曹禺跟着继母看过不少传统戏曲和文明戏。从小观摩戏剧的经历，为曹禺走上戏剧之路作了很好的铺垫。曹禺出身于家境优裕的官僚家庭，但沉闷得坟墓似的家庭气氛使他从小心情苦闷，性格忧郁。阔绰的万公馆似乎十分热闹，又是十分冷静的，冷静得像口死井，像座坟墓。一种重压似的抑郁感在曹禺的心灵深处潜生着扩展着，致使他对于世事、对于人生、对于家庭，有一种特别敏锐的心里感应而变得早熟起来。他长期生活在天津，对那里的都市生活比较熟悉。在那畸形的城市里，到处都是官商、流氓、妓女以及使人腐化堕落的烟馆和舞厅，又到处都能见到逃荒求乞的穷人和光着屁股的孩子。1934年他曾经到过冒险家的乐园上海，接触过这个光怪陆离的大都市。它充满了买办、流氓和妓女。帝国主义者在马路上趾高气扬，洋车夫被打，巡捕侮辱中国人。上海和天津都是冒险家的乐园，受苦人的地狱。这一切都像利刃扎着他的心，使他痛苦地感受到社会的黑暗和腐朽，心中充满了愤懑与不平。“这些年在这光怪陆离的社会里流荡着，我看见过多少梦魇一般可怖的人事，这些印象我至死也不会忘却；它们化成多少严重的问题，死命地突击着我，这些问题灼热我的情绪，增强我的不平之感。”【1】现实生活的雷电轰击着曹禺的心灵，掀起了汹涌的感情之流，燃起了愤懑的才思之火，逼得曹禺进入了狂迷状态。曹禺是双脚行进在大地上的剧作家，他用那颗明镜似的心感受一切，这使他的心灵成了千变万化的万花筒。他将郁结在心中的不平之感和入骨之恨升华为戏剧形象，结晶为戏剧思想。所以曹禺是一位杰出的有独创性的戏剧大师。在曹禺雷雨中，他那注入全部情感的特殊的生命体验，他所经历的人世的不公、冷漠、庸俗、卑劣，难以言述的愤懑情绪，对“家”的解构渴望，对畸形都市人际关系的厌恶以及他对人生、生命的形而上的痛苦思索，无处不在地浮现出曹禺那深沉的历史感悟和广厚的人文关怀以及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何为压抑？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某些本能欲望是不见容与社会风俗、习惯、道德、法律的。在欲望和习俗之间，会产生激烈的矛盾，在这种矛盾中，习俗的力量强大。个体为了保存自我，不容许习俗想欲望让步，而要欲望迁就习俗”【2】。这种迁就是很痛苦的，弗洛伊德将它称之为压抑。压抑不仅仅是某种本能和情绪得不到自由表现，而且还意味着一个愿望，即一个思想及其情感，脱离开意识，隐藏在隐意识里。在曹禺笔下，宇宙像一张大网，人在其中挣扎，永远处在压抑与抗争之中，有无可消除的无望和恐惧，人类的软弱性制造着他们永恒的悲剧人生。“他们怎样盲目地挣执着，泥鳅似地在情感的火坑里打着昏迷的滚，用尽心力来拯救自己，而不知千万仞的深渊在眼前张着巨大的口。他们正如一匹在沼泽里的羸马，愈挣扎愈深沉地陷落在死亡的泥沼里。”【3】 自从曹禺“出山”之后，中国话剧才开始成为真正的戏剧艺术，才开始具备自己鲜明的悲剧蕴涵、民族特色和突出的国际意义。因而以曹禺“四大悲剧”之一雷雨为主，从心理方面来研究曹禺剧作那神秘的悲剧艺术给人的压抑感，更能够切合其创作的实际，捕捉其不朽的灵光。四幕话剧雷雨是曹禺的成名作，自1934年7月1日北平出版后便成为震撼中国话剧界的一声惊雷，也是中国话剧史上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歌德曾经说过：“优秀的作品无论你怎样去探测它，都是探不到底的。”【4】曹禺的雷雨就是这样一部优秀之作。当年海上惊“雷雨”，岂止是上海，整个中国都在惊“雷雨”。它一诞生，便在中国文学界激起巨澜。剧作表现了罕见的悲剧力度，集中体现了曹禺对人性、对人的命运的深刻探索。作家在剧中宣泄被压抑的愤懑，并在痛苦之后进行了深刻的反思，由此深入刻画了人在压抑下所呈现的生命状态。亲缘的纠葛与多角关系的设置构成了一部内涵丰富，主题深刻的命运悲剧和家庭伦理悲剧。在曹禺笔下，“雷雨”式的“郁热”不只是戏剧的氛围，同是暗示着一种生命的存在方式：不可遏制的情热，超常态的欲望和对欲望超常态的压抑。二者相互撞击激起生命白热化的爆发，又迅速跌入黑暗的深渊。曹禺痛苦地审视他的人物，发现了生命的无奈和挣扎，每个人都渴望把自己从不堪忍受的生存方式中解放出来，却没有自我拯救的力量，只能心造一个幻影如周冲、周萍兄弟之于四凤，蘩漪之于周萍，死死揪住不放，却不自知地犯了更可怕的罪恶，导致最后的死亡这才是剧作家真正的恐惧和愤激。周朴园是当时社会上的“名流”、“贤达”，他也自认为他的家庭是个“最圆满，最有秩序”的理想家庭，幸福家庭。家庭社会学家提出了两种幸福家庭的定标，即“自我感觉美满”的标准和“外人感觉其美满”的标准。【5】而周家是前者。三十年前，周朴园为了和一个门当户对的阔小姐结婚，把遭受他凌辱、迫害并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丫头鲁侍萍，在大年三十晚上硬是从家里赶了出来。大儿子留下来了，这就是周府大少爷周萍；二儿子才生下三天，病得奄奄一息，就让侍萍抱走了。可以想象得到，那情景是多么凄惨，那感觉是多么压抑。无依无靠、走投无路的侍萍急得没法，只好跳河。周朴园自以为是好丈夫、好父亲、正人君子，其实是个在外杀人如麻，在家专制横暴的魔王。他做了对不起人的事、缺德事，还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表现自己如何了不起、如何崇高伟大。这正是他最坏、最可恨的地方。他不象陈世美那样有过前妻而讳莫如深，而是堂而皇之地怀念侍萍。他把自己的丑恶灵魂埋得很深，让人难以发现。如果侍萍不来对证，周围的人们会始终认为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可是这个体面人物终于在侍萍面前现了原形，从麒麟皮下露出了马脚，表现了他那灵魂中最见不得人的一面：伪善。正所谓狐狸终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在揭开了周朴园那温情脉脉的面纱后，露出其伪善的丑恶灵魂。原来他怀念侍萍不过是一种摆脱、一种仪式、一种心灵的寄托。此外，周朴园不无亲子之情，可是当他知道鲁大海要反抗时，作为他儿子的工人代表也无法逃脱被断绝其生路的迫害。他不无想让蘩漪把病治好的念头，但当他预感到她会扰乱家庭的安宁，有可能把他隐秘的往事揭露出来时，便诅咒她发疯，把她推向疯病患者的深渊。他自信、自负、刚愎自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总是处于自己以为“有理”的状态。这个人可以说是坏到家了，坏到连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坏人的程度。他不但冷酷、自私，具有专横的统治心理，而且还十分的虚伪，深谙假道德。在荣格的心理学理论中，“为了生存，人格面具是必不可少的。人格面具是世人所看到的心灵的面貌，荣格称之为心灵的外貌”。【6】被人格面具主宰的人往往具有一种由自己扮演完美无缺的角色而派生出来的妄自尊大的夸张感。在曹禺剧作中，周朴园是其中的典型。他无比醉心和骄傲于自己所成功塑造的这一角色，时时处处表现出尊严和道德的面孔，他唯我独尊，他与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们说话，总是离不开“我以为”、“你应当”、“服从”之类的词语。在他的意识里，自己平生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有关侍萍的事。他赶走了他三十年“念念不忘”的侍萍，给自己原本“完美”的人格面具戳了个大窟窿。名为周朴园“念念不忘”三十年的鲁侍萍是个自己被遗弃而子女落入血亲乱伦命运陷阱的悲剧女性。鲁侍萍被周朴园蹂躏的命运已是十分悲惨了，打击也是格外沉重的。谁料到三十年后，不但她自己又由于和周朴园重见而勾起久沉心底的怨恨，而且她的女儿四凤又在重蹈她的命运，在旧的未解的怨恨上又增添了更沉重的打击和感情上的痛苦。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她是安静型，即黏液质的气质：性情沉静、情感不外露、易抑制、能委曲求全，但也迟钝、怠惰。所以当她想要带走女儿远离周家，已做不到了。也正因为如此，本来大海和周萍都是她早年与周朴园所生的一对可爱的儿子。可是，同是一父母所生，周萍颐养在富贵人家，成了一位“饱暖思淫欲”式的少爷，而鲁大海却流落在贫苦社会，成了一位罢工的领袖。当侍萍亲眼看到大海与周萍自相残杀，心如刀绞，先是愤怒地向众仆人骂道：“这真是一群强盗！”然后又强压住怒火走到周萍面前，一语双关地说：“你是萍，凭凭什么打我的儿子？”这时她的内心依然是充满痛苦的、矛盾的，她对儿子是既爱又恨。像如今残酷的现状，哥俩竟成了冤家对头，鲁侍萍此时心在流血，怎能不万分悲痛！只能跪倒在无法逃脱的悲剧命运面前而无能为力。“可怜天下父母心”，有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有那般的父亲呢？压抑情绪顿时凝结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不只是作为“前妻”的侍萍命运如此凄惨，还有正在煎熬着的蘩漪呢！蘩漪，这个有着太多争议、最具有“雷雨”性格的、被禁闭在“阁楼上的疯女人”，名分上的婚姻没给她带来幸福。所以无视“界限”“规则”，走下“禁闭的阁楼”去寻找自由的世界，自我拯救。刘西渭（李健吾）评论说：“在雷雨里最成功的性格，最深刻而完整的心理分析，不属于男子，而属于妇女。”【7】这个妇女当然是蘩漪。蘩漪这一人物形象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复杂，不能简单地用“新女性”、“旧式女人”来定位。蘩漪是个“红杏出墙”且乱伦者，处在为人“情人”的位置，是没有“名分”的女人。但是她无视名分、身份、地位、道德、伦理，为了爱情，她宁愿放弃周家太太的身份，不惜违背伦理道德做一个“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角色。这个女人确实有偏狭、执拗、神经质的一面。她时时在压抑着自己心中郁积的火，她的眼睛充满了痛苦与怨愤，令人觉得有些可怕。她有着强烈的爱和恨、非凡的胆量、狂热的思想、原始的野性。所以蘩漪的第一次出场的描写至关重要：“她的性格中有一股不可抑制的蛮劲，使她能够做出不顾一切的决定。她爱起人来像一团火那样热烈，恨起人来也会像一团火，把人烧毁。”这就明确揭示了蘩漪情爱复仇的深层潜因和她那殊异的性格特质：缺乏自制性、粗暴和急躁、易生气激动，但又积极热情；性情脆弱、易神经过敏、变得孤僻伤感，忧郁沉闷。瑞士心理学家荣格把人的性格分为“内倾性”和“外倾性”两种，【8】而蘩漪是介于两者之间。之前她是安静的，但在遇到周萍之后她变了，所以说，她有着特异的性格气质。也难怪，一个18岁的青春妙龄的女子，被比她年长20岁的周朴园“骗”到家里成了周太太。周朴园十几年来对她一直专横无情，她在那儿过着没有爱情的生活，“渐渐地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只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等死”。而这时偏偏周萍从家乡回来，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了恋情，在房子里“闹鬼”。于是，她被“救活”了，又看到了生活的美好和希望，并把所有生之希望都寄托在周萍身上，把“性命”、“名誉”全交给了周萍，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试问：在一个根本不被当女人看，不被当人看的家庭中只有窒人的气息，没有一点新鲜空气，抓住一根“活命”稻草，追求自己的爱情，没有一点合理性吗？而这根稻草很快对他们的关系感到厌倦、后悔，并且爱上了另一女子四凤，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一心要离开蘩漪，成了一个负心汉。为了挽回爱情、留住周萍，当一切努力失败后，蘩漪索性豁出一切，如雷雨般爆发，对周萍万般柔情瞬间转化为极度的憎恨，并展开报复。爱情心理学家将爱情追求类型大体分为三种：精神满足型，功利满足型，感官满足型。【9】而蘩漪似乎哪种都不是，又似乎哪种都有，很是复杂。也许蘩漪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的尖锐。“她是一柄犀利的刀，她愈爱的，她愈要划着深深的创痕。她满蓄着受着抑压的力。【10】到了不能制止自己的时候，她连自己的前途也不屑一顾。她要报复一切，因为是这一切造成她的地位、她的痛苦以及她的罪恶。无疑，蘩漪是值得同情的，但和她一起“闹鬼”的周萍几乎是其父亲的翻版。周萍是怯弱的，但当他听命于内心情感而将道德观念约束抛诸脑后，一种可以炼钢熔铁，火炽的，不成形的原始人生活中所有的那种蛮力，在他身上便奇迹般的复活了。使他不顾一切地投入到激情中去，干灭伦的事也不怕。表面上看来周萍十分敬佩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在他的眼里，除了一点倔强、冷酷之外，是一个无瑕的男子。但在他的无意识深处，却埋藏着对父亲的某种不满甚至仇恨，这种不满和仇恨在他的身上并没有表现为同父亲的面对面斗争，而是另一种形式：以父亲自居，占有母亲，因而达到了取代父亲的目的。毫无疑问，这是杀父娶母的俄狄浦斯情结的另一种变体：“仇父恋母”情结。可以说周萍的这一乱伦行为是对于神圣父子关系的一种挑战与蔑视。周萍之所以与蘩漪发生乱伦，正是他无意识地将自己的“阿妮玛”【11】初始投射在母亲身上的表现。他从小失去母亲，因而对母爱格外渴望，而蘩漪身上的母性气质吸引了他。好容易有了母亲的生活，但却因为对母亲的异质感觉，造成了最后的悲剧，压抑感笼罩了整个家庭。然而周萍的无意识阿妮玛投射错了对象，陷入了更深的忧郁之中，更加颓丧，难以解脱。于是他要拯救自己，他发现他最需要的那点东西，在四凤那里能找到，于是就把生命交给了这个女孩子。而不知千万仞的深渊在眼前张着巨大的口，这条路将其引到死亡。这种“残忍”的命运能怪谁？难怪侍萍只能喊出“天哪”。当然发生这种悲剧离不开一个前提：悲剧当事人的不自知。除了与蘩漪、四凤之间的感情纠葛，可以说侍萍与周萍的母子关系是全剧中最为压抑的一种关系：双方都不愿公开承认，但这却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其实周萍也是值得同情与可怜的，而最无辜的是两个最单纯的人四凤和周冲。他们被卷入了最为复杂的情感纠葛当中。四凤由于涉世不深，在生活中迷失了方向，所以才会误投入少爷的怀抱而铸成难于挽回的大错；而周冲是一个天真烂漫，处在梦幻季节里的青春少年，善良、单纯，对人生、爱情有着美好的憧憬，对现实社会的看法也较为天真幼稚。黏液质的气质类型，使他性情沉静、胸怀宽广。正如曹禺说：“他藏在理想的堡垒里，他有许多憧憬，对社会，对家庭，以至于对爱情。他不能了解他自己，他更不了解他的周围。一重一重的幻念茧似的缚住了他。他看不清社会，他也看不清他所爱的人们。他犯着年轻人（唐吉柯德式）的病，有着一切青春打动期的青年对现实那样的隔离。”【12】然而他却痴迷地爱上了一个在文化上和地位上均不该爱也不可能得到爱的结果的对象四凤，更不幸的是他的这份痴迷之情被卷入了一场罪恶之中。他生前不能与四凤结为伉俪，就只有到天国里去实现这一愿望，因此他的死在读者看来是那样突然，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也许，只有“雷雨”才能洗涤掉周公馆每个角落都充溢着的压抑。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中说：“失去了希望，并不意味着失望。大地的火焰完全可以与天堂的芬芳相媲美。”【13】如果没有对生命的张扬，曹禺悲剧世界会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