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改革与俄国现代化

1大改革 150 周年纪念：.： 大改革与俄国现代化载俄罗斯史 ，2011 年第 1 期，第 3-27 页。作者简介： 梅杜谢夫斯基安德列尼古拉耶维奇，哲学博士、教授、 俄罗斯史杂志主编。从传统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变为普遍的社会冲突创造了前提。而社会冲突产生的基础在于传统意识和社会结构难以适应世界全球化、商业化和工业化的现实，化解这一冲突的关键在于实现社会关系的现代化。当代关于现代化的争论包括多种解释保守的现代化、自由主义的现代化、甚至“社会主义的现代化” （尽管后者在 20 世纪多是些负面的经验） 。现代化，在方式上存在有内源型和外源型之差，而在模式上也有合法与非法之别。更重要的是，还可从信息-认知角度来看现代化两种类型之间的差异：第一种现代化类型所促成的社会将是一个新世界的图景它以世俗化、唯理性、公开的信息交流的认识价值观为基础，从而为社会的科学设计开辟了道路；第二种现代化类型走有限的、技术革新的道路，不涉及社会意识的改变。上述两种现代化类型可能是（且历史的发展往往是）彼此交错的，尽管它们之间始终存在有原则性的差异。第一种现代化类型与主要的社会和文化转型相关从等级社会向公民社会的过渡，形成民主制度和社会沟通渠道；第二种则与规定信息交流的界线、发展的动员模式、构建新的社会等级、方向由国家调节相联系。我们所看到的现代化的目标（一方面是激进的社会改造，另一方面只是技术性的借鉴与革新）及其动态力量社会、社会政治运动，或者官僚、精英集团、个人是完全对立的。最终，这些原则性的差异可能会使现代化进程呈现出这样的结果为稳定的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奠定基础，或者拒绝现代化，在不断累积的矛盾的影响下现代化进程严重受挫，并导致再向传统社会的倒退。现代化更明显的冲突还在现实的常规和社会的公正性观念的相互关系之间显示出来：后者表达的不仅是制定法律条文，而且还包括对传统或建构思想意识上的乌托邦的诉求。如果社会乌托邦和社会现实的冲突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那么现代化的目标就会（面临）出问题（的风险） 。正是在这种迅速变化的阶段，会出现社会偏离自身价值观的情形：一部分社会力量为摆脱冲突而会以激进方式毁灭各种新制度的整个体系，另一部分社会力量则会采取保守的变革方式，并以这样的变革来适应社会认识的水平。在这种条件下国家政策的艺术，应当去削弱这些破坏性的进程，并相反，以最低的代价来实现现代化的积极目标。1而要这样作，我们就面临着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如何看待我们国家历史上曾有过的那些具有重大意义的社会变革的经验（包括正、负两方面的经验） 。在这方面亚历山大二世皇帝所实行的大改革就具有特别重大的意义，他以 1861 年 2 月 19 日宣言的方式废除了农奴制，而其随后所实行的一系列自由化改革则意味着新思维的形成国家认可以公民社会和法制国家为基础的欧洲式的国家选择。2大改革传统社会法制现代化的成功范例改革成功的标准，可能包括如下内容：1）承认当前改革哲学思想体系的完整性符合人们对未来社会的构想；2）承认有必要达成一个社会协议，以便能够在未来以法律方式来协调各主要社会阶层彼此对立的矛盾；3）变革具有激进的性质，以排除向改革前秩序2复辟（的可能性） 。下面，我们来分析一下俄国的大改革进程究竟在多大程度了体现了上述标准。其一、我们确认俄国大改革的概念与西欧国家所制定的，以进化论、进步和温和自由主义等思想为基础的社会发展意识形态之间存在着联系。俄国大改革的概念集中体现在黑格尔的权利（法）哲学及其公民社会和法制国家之间关系的概念之中，后者对中、南和东欧，及其外部世界诸发展中国家从奥斯曼帝国至日本的现代化进程均产生了强大的影响。黑格尔的这一概念也是法国革命哲学学说及其人生而（自然）平等、形而上学式的社会协议和自发的（本能的）社会破坏等思想的明确抉择。黑格尔政治理论的实质在于：它以必须由国家以民族强大的名义循序渐进地引导社会朝着彻底（而非革命的）现代化的方向前进的理论为基础。黑格尔的上述理论在 .（奥俾斯麦）统一德国的进程中得以实现，但与此同时也促使欧洲的选举价值观宪政、信仰（宗教）自由和私有制、司法独立和公正、行政改革和自治即当时改革理论家们所提出的、由于 1917 年 10 月政变被长期清除而如今又很难恢复的那些观念具有了现实的意义。3上述价值观在俄国政治思想界的反映主要体现在国家（法律）学派.齐切林、. 卡维林、. 索罗维约夫、.格拉托夫斯基、.谢尔盖耶维奇等学者的理论中，并形成了俄国史的西方（派）哲学。该学派的结论是：国家的农奴化和各等级的解放是民族发展和国家政权机制发挥作用的结果，而开明官僚的目的对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进行旨在自由化的改革。4 新世界的景象和公开-法律伦理则体现在教育（根据 1963 年条例俄国大学的民主化和自治） 、公开性和欧化（俄国恢复派遣年轻人去国外） 、公民教育（各等级学生可在古典和实验中学学习，女子教育的发展） 。关于这些思想的现实意义还有如下一个事实可以说明，在二十世纪末共产主义倾覆时期这些思想又成为国家改革体系的基础，从而明确了国家政权如何对待全人类（即西方）的价值观，社会公开的思想（教育的自由化） ，自上而下的激进变革（改革） ，以及人权和自由学说（公开性） ，并开始有意识地使用大改革时期所出现的那些词汇和语义。其二、所有制关系的激进改革（实际上与所有在这一领域随后出现的大规模变化不同） ，在实施过程中并未割断法律上的继承性，遵循了促使社会达成妥协的公式，其中包括以法律协商的方式来化解各主要社会阶层在利益上的矛盾。2 月 19 日宣言和“关于摆脱农奴制依附农民的条例”保留了地主对土地的所有制，只是后者必须向农民提供使用如下土地的权利：其一，地主的庄园（“庄园定居地” ） ，其二，田间份地。田间份地（其大小视各地区具体情况而定，但总体上仍然会造成现代农民的依附）随后由农民向地方赎买，但同时取得“临时性义务”的地位。5改革时期所实行的主要条例也适用于宫廷农民（前宫廷土地上的农民）和国有农。由于刚刚摆脱农奴制的农民没有赎买土地的资金，国家便承担了农民用于土地赎买的这一大笔费用：农民获得了国家信贷以支付自己赎买土地的开支然后在 49.5 年内分期向国家偿还这笔赎地贷款。在赎买了土地之后，农民获得了“农民-土地所有者”的地位。1881 年 12 月 26 日，在俄国所有省份均实行了农民义务赎买活动。这意味着自 1883 年 1 月 1 日起农民便终止了对地主的义务关系。俄国在建立了统一的农民- 土地所有者阶层的同时，也使农民本身拥有了清一色的法律地位。以份地方式划归给农民的土地在提供赎买资金的国家的帮助下自然也就转归农民所有。1907 年，国家又形式性地取消了农民向国家偿还土地赎买金的制度。俄国改革的妥协性质要求实行一些特殊的制度，以便农民和地主双方在相关条件首先是关于份地规模（大、小视一个地区的具体情况而定）的问题上达成一致。该协议结果最终集中体现在一份特殊的法律文件上，即法定文书。该法定文书自大改革开始之日起历经一年才最终得以签署。为了便于审理未来可能发生的争议和分歧而设置了由地方贵族选举产生的调解中间人的职务。法定文书由调解中间人确认。所产生的争议性案件均提交给各县调解中间人大会。各地方农民改革的领3导工作由一些专门机构各省农民事务机关负责。6其三、传统俄国社会尤其是农民和贵族法律关系改革的彻底性和不可逆转性是不容致疑的。根据废除农奴制宣言，农奴制农民在不经任何赎买的情况下获得了个人人身自由，从而完全脱离了统治阶级保守势力的旧观念。这是一场真正的“自上而下的革命” ，即由国家彻底改变了被传统神化了的体系构成原则曾几何时的农奴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改革完全符合俄国“自上而下的革命”实践，而其它一些著名的实例还包括：18 世纪初彼得大帝的改革，30 年代斯大林的集体化，20 世纪末 .戈尔巴乔夫的改革，等等。与卡尔马克思和 .车尔尼雪夫斯基的预测正相反，改革并未导致类似于美国内战那样的尖锐社会冲突。美国与俄国这两个国家在诸多情形下的确具有许多共同的相似性（参数） 。进退两难抉择的问题关键在于，一方面在统治与被统治的范围内如何区分（界定）出个人权利的概念；另一方面在所有权全民平等的范围内如何处理好财产关系的问题。在上述两种情形下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否应当将所有权解释为一种权力，或者一种对财产的支配（而历史上对个性和所有权的界定又极其模糊） 。针对上述问题，俄国改革者的解决方式与美国最高法院的罗辑具有一定的可比性（具有异曲同工之处）：通过审理一些具体案件美国最高法院对美国宪法第 14 条修正案（依据内战结果于 1868 年获得批准）给出了一个独道的解释，据此自由和所有权的传统法律概念竟然获得了与早先一直存在的、起源于英国的中世纪法完全对立的含义：依据习惯法，所有权（property）的概念指客体实物，如牲畜或土地等被一位公民所控制且供其个人使用，具有排他性，而自由（liberty）的概念具有从他人的奴役下获得解放（freelom ）的意思。7 最终，不论是在美国还是在俄国，在上述两种情形之下所作的法律解释，不仅对未来，而且对过去均具有了一定的意义（逆作用的解释） ，因为这一解释使这些重要概念的含义、所有协议的条件和预期，以及以此为基础的居民活动和立法权均发展了改变（变形） 。为何俄国的改革没有导致内战？关于其中原因我们可从以下方面加以分析：农奴制不同于奴隶制（在大改革后农民仍保有使用土地的权利，因而他们的地位无疑要比美国奴隶要好） ；俄国农奴的所有权和权利在社会价值观体系中并没有非常明确的划分；国家对俄国居民的监控比美国更加强化（其中包括在改革后时期仍保留有传统的公社和乡级管理和司法诉讼等制度，这些制度仍都履行着以前归地主掌握的、重要的经济-行政和司法职能） ，8最后，俄国的大改革还包括有一个平衡冲突主要参与者 各方利益的机制。改革时期的社会与国家：逆向联系体系改革成功的最重要条件还包括一系列制度性因素：1)深思熟虑的制度体系，而这些制度可使人们不论是在改革实施之时还是在后续阶段都能够确立和发展一种社会和国家的逆向联系体系；2)通过制定相应制度和操作细则，以便借助法律途径来化解冲突； 3)要有一个统一的“改革司令部” ，即一个能够对所收到的信息作出分析并在制度性框架内对不断变化着的形势作出迅速决断和反应的中心机构。它能够明确反映改革者对改革各阶段的理论构想，以及改革每个阶段的具体成果其中包括改革者政治意志的落实情况，即能够有意识地、目标专一地推进改革，尽管改革过程会不可避免地遭遇大量困难和阻力。改革的概念包括建立一个能够确保社会和国家逆向联系的系统。后续改革奠定公民社会和法制国家的基础，并将整个改革重心放在公民权的统一和在自治制度下公共代表权的拓展方面。 （1864 年 1 月 1 日颁布的） “省、县地方自治机关条例”奠定了地方自治改革的法律基础，而地方自治改革又推动和吸引居民参与（国家）管理，进而为消除等级封闭纵向的社会流动渠道打下了制度性的基础。9初步建立起来的各等级选举机构，依据一定资格进行的公开选举的参与者不仅有地主、商人和工业家，还包括了来自村社的人员，从而建立了县、省级地方自治局代表会议体系（最初分布在 34 个省） ，形成了相应4水平的各级地方自治管理局。地方自治局在经济、建筑、中学教育、保险和医疗救助诸领域的积极活动促进了各社会阶层的合作，形成了新的公民道德标准。10这些原则扩展到了城市自治局。尽管（依据 1870 年颁布的城市条例）城市自治局中仍保留了等级关系的因素，市民仍分化为商人（基尔德按资本大小规定的商人等级）和手工业者（行会） ，但城市杜马已实行了公开选举的原则，形成了（类似于县自治局）的市参议会以作为管理当地经济活动的执行机关。虽然地方自治局和城市自治管理局的制度性活动仍受到行政执行当局（省长和内务部）的监督，但在冲突情形下按规定仍可就行政当局的行为向参政院提出申诉。11从 1775 年由叶卡捷琳娜二世立法机构创建的等级法庭向无等级的、全体臣民平等的法庭的过渡是 1864 年司法改革的重大成果，因为它的确确保了“在全体臣民面前法庭工作的快捷、公正、宽大和平等” 。尽管当时俄国法制的两面性（二元论）并未彻底根除（农民得到的是特殊的乡法院以解决在其等级环境中所发生的案件） ，但大改革毕竟在法制国家诸原则的确立方面有了重大的突破。12（ .1-2.,1915.）1964 年司法章程的意义在于：确立了法官的独立性和终身制（不可撤任） ；所有三个级别的法院村社法院、区法院和最高法院独立于行政；奠定了案件诉讼的民主基础开放性和公开性，使犯罪案件的审理具有了辩论性质（检查官负责举证，律师负责辩护） ，陪审员出席案件的宣判，确立了司法宣判（制度） 。13 上述这些原则的现实和长远意义体现在：它们为后苏联时期的司法改革奠定了基础，并在当今国家宪法中得以体现。.米留金所实施的军事改革的意义在于体现了在法律和国家面前各等级平等的原则：各等级均须承担兵役（1874 年关于兵役的章程） ，而司法改革诸原则也成为了军事法庭开展活动的基础（1867年的军队审判章程） 。大改革这场新的社会实践被以概念的方式在地方自治自由主义思想中得到反映，即地方自治是“无等级差别的最小单位” ，就像细胞一样构成了公民社会的躯体，是俄国由君主制向国家治理的代表制模式转变的基础。14大改革时期，俄国形成了一个真正的“改革司令部” 。在政府改革方针的实施过程中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制度性因素，那就是 1859-1960 年间建立并发挥着职能作用的编辑委员会。当局成立这些委员会的主要目的在于：起草并公布了一份具有重要意义的、关于全俄农民状况的立法文件。鉴于当时在各省委员会，以及整个贵族和官僚，中央和地方管理机构中自由派别均占少数，15 因此确保自由派别在编辑委员会中的多数便具有了特别重要的意义。这一特点在各编辑委员会的建立过程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最初，此类委员会有两个（为了起草全国性的和地方性的各项条例） ，随后这两个委员会合二为一。如果说在最初的委员会主要采用的是官僚主义工作方式，那么在随后的委员会中则属于技术鉴定工作方式。在两个委员会合并为一个机构的情况下上述两种工作方式得以相互补充。在编辑委员会中也存在有观点上的斗争与分歧该委员会成员均由委员会主席 .罗斯托夫采夫根据与沙皇的协商来任命，这些斗争与分歧实际上是社会上各种情绪的反映。由于编辑委员会通过委员会主席直接隶属于沙皇，因此其活动完全不受政府其它高级机构的影响，并获得了政府临时立法机关的特殊地位。16该机构的工作性质及其意义在俄国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正是它奠定了俄国立宪制政府的后续制度模式。在改革进程中政府成功地维护了整个改革期间自身政治意志的一贯性。关于此，.扎伊翁奇科夫斯基学派在自己的研究中提出如下观点：大改革基本上是在尼古拉一世保守统治时期所形成的官僚机构的、可以容许的框架（范围）内进行的。这里需要关注的核心在于如何处理（立场）对立的贵族和官僚的相互关系。保守官僚和改革拥护者之间的斗争是问题的关键，而这一问题解决的如何将最终决定着改革的方向。鉴此，国家扮演了改革倡导者也就是主导力量的角色，从而确定了改革在各个不同阶段的发展进程。为了形成有利于改革的社会情绪，沙皇给属下的省长之一发了一封公开信，以表达自己对特5维尔贵族们所体现出的主动精神的谢意。沙皇向纳吉莫夫发布这一诏书只是国家开始改革的第一步，目的在于为改革营造不可逆转的声势。通过分析 1861 年俄国大改革各阶段的力量对比关系，现代俄国史学将这次改革解释为：各社会阶层之间，尤其是统治阶级自身内部历史性的、有限的妥协。而在这场俄国社会变革进程中国家则是起着重大作用的决定性因素。17最后，各种社会改革的顺利实施又促使人们提出了关于后续阶段国家的政治现代化问题从绝对专制向法制国家的转折。这一努力方向并非一定意味着要求国家立即转向议会君主制。因为后者完全可以在权威型现代化的框架内实现通过建立德国式的限制君主权力的假立宪方式。在这方面，俄国与同时代的正朝着代议制治理方向前进的德国、奥匈帝国、日本或者甚至土耳其等无任何差别。.瓦鲁耶夫、大公康斯坦丁 尼古拉耶维奇和 .洛里斯梅里科夫当年所提出的著名改革方案虽然还不是现代意义的宪政草案，但其中所渗透的精神无疑完全适应了那个时代流行的权威现代化的大趋势建立权力有限的社会集团代表制治理模式（独特的“社会参政院” ）以讨论国家的现代化战略。18从而能够确保国家更平稳和坚定地向二元制君主制治理模式过渡。总之，大改革是由国家政权按照事先计划，最初设想和限制而实施的一场传统社会现代化和激进（彻底）改革的成功范例，而关键在于：这次改革（对俄国而言是非常少有的）维护了社会的妥协（和谐）和法律的继承性（连续性） 。法制还是公正俄国农业问题解决过程中面临的二选一抉择“农业问题”的概念是一个理论结构的问题，反映了在现代化和市场关系发展条件下传统社会的危机。从不同角度来解释“农业问题”的意义便会得出不同的结论。19 苏联史学从广义上来解释农业问题，认为它是由于土地所有制所导致的阶级冲突和与之相关的社会斗争。20 并狭义地得出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清除农业经济中的前资本主义关系。与此相应，我们便看到了俄国在革命中解决农业问题的方式：废除土地私有制，以及随后的土地重分或国有化。如今，虽然针对农业问题国家已逐渐放弃上述残酷的立场，但在探索新的解决这一问题的态度方面，通常仍难以摆脱以前习惯了的政治经济和阶级理论的束缚。21甚至连传统观念的坚定反对者们在与后者辩论过程中也主要采用的是经济决定论的概念和观点。而本期杂志中所刊载的一篇文章关于俄国历史上福利和革命的对比关系的争论，便充分反映了上述情况。不过，也许还存在有另一种针对农业问题的解释，这就是我们所提出的社会对土地占有权的合法性的意识问题。在土地资源的分配制度的公正性受到人们质疑的情况下（无论国家经济的实际状况如何） ，农业问题便会始终存在；而当广大民众对农业资源分配制度的公正与否缺乏这种意识（不论思想家们如何看） ，那么在任何情况下，也就没有这一社会现象即出现所谓农业问题，即使这时国家在经济方面没有效率，在政治上土地占有制缺乏法律系统的依据。22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对史学界所遇到的其它一些重要矛盾做出解释：为何古代未发生农业问题，而到了近代便出现了此类问题？为何在一个历史发展阶段同样的一个农业问题解决方案似乎会被永远的否定，而在另一发展阶段又会重新被人们所需要，并得以具体的实施？为何在农业制度类似的不同国家中使用同样的农业解决方案会得到不尽相同的结果，而在与自身条件无关的情况下却会得出近乎相同的结果？最后，为何一些国家（在解决农业问题时）会陷入农业革命的泥淖，而另一些国家却能够通过改革的方式来解决这一问题？因此，我们认为，农业问题的核心问题在于土地占有和使用模式的合法性。土地所有制的合法（非法）由如下三个参数决定：社会的土地分配制度；过去采取的获得土地的方式；当前维护这一土地分配秩序的手段。上述三个参数之一，社会对土地所有制分配制度公正与否的观念主要是由社会6意识中所有权的地位所决定的。问题在于，什么才是最基础性的自然权利是所有权（除了民主社会的最高价值观和宪法规定的其它基本权利，如生命权、自由权和个人安全权）还是维护人的最低权利的占有权，该问题始终是现代法律学著作激烈争论的对象（例如，由于 1996 年南非共和国颁布民主宪法而引发的一系列争论） 。. 在自己的理论中把公正性列为核心问题，23 即如何在土地资源分配的初始阶段便将自由和平等综合考量，以及国家在多大程度上有权干预上述进程？在俄国 1861 年改革过程中制定的方案提出了三种主要设想。1不带土地的解放农民的人身使农奴获得人身自由并同时剥夺其对土地的所有权。自然，要落实这一改革模式可能会采取较残酷和较温和的（两种）方式同时实施上述行动或把这两种行动实施的时间拖得很长（农民有使用土地的可能性，但要承担一定的役务，并在随后逐渐地转变为雇用工人） 。这一改革模式的经验取自英国，从经济学角度来看无疑具有相当的合理性（可以在经济上迅速地分化农民并使土地进入商业流转） ，但由于一系列政治原因俄国大改革最终并未采用这一模式（因为此举会引发各种社会冲突并促使古典无产者的产生） 。2解放农民并同时由国家将其有组织地迁移至国有新土地上：此举可以使农民成为土地所有者，但其需要整体性地从国家中央地带迁往边远地区。从经济角度来说，该改革方案是可以接受的，因为此举可以解决农业移民的潜在问题。可该方案在斯托雷平改革时期才具有了现实意义，在 1861 年它由于国家财政和行政- 警察方面的原因最终还是遭到否决。3.在带有土地的情况下（包括地主土地）解放农民，并以同等价格给予地主补偿。这是一种较为合理地解决农业问题的模式，因而许多发展中国家（如印度、日本、一些拉丁美洲国家等）均以此模式作为自己实行农业改革的基础。俄国的立宪-民主党在自己的纲领中便坚持这一改革模式，并提出了在确保地主财产权的同时重新分配土地资源的思想（立宪-民主党草案） 。24 该新自由主义改革模式致力于：制定出社会职能权力和社会国家的行为公式，并以宪政方式来解决农业问题。25 该公式将在理论上有助于传统社会各利益相互冲突的阶层在法律方面达成妥协主要是农民和地主的权益通过国家政权来仲裁。不过，如此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计算给原地主的“同等价格的补偿”是按照改革实施那一刻的土地价格，还是依照土地完全进入商业流转后的市场价格，或者根据国家自己最终确定的土地价格。总之，采取这种改革方案的结果是：使土地分配问题的冲突转变为关于土地价值问题的冲突。最终，编辑委员会被迫否决了这一农业解决方案，并同时承认从财政方面来看该方案也是不现实的（国家缺乏足够的现金来依照市场价格向地主支付土地补偿） 。总之，俄国 1861 年关于农业问题的争论的结果：采取了一种折衷的改革公式在带土地的情况下解放农民，但具体实施并非采用了一次性解放证书的形式，而是一个在时间上相当漫长的过程。这一妥协性改革还有另一个重要的要求：对传统保守势力作出让步保留了农民村社，因为后者在历史上代表了国家的一种国库-行政制度，是国家对农业居民实施监督的主要工具。毫无疑问的是，村社的保留并非当时俄国改革者们的错误所产生的结果（正如一些现代改革评论家们所认为的那样） ，而是俄国改革者当时所遵循的解决农业问题的观念所导致的迫不得已之举。作为国家转折时期自由和平等诸原则的妥协，俄国大改革采用了带土地解放农民的公式，直到争论开始以前该改革公式实际上一直具有官方（正式）的性质：改革的内容已在皇帝诏书和经沙皇批准的 1858 年 12 月 4 日主要委员会杂志上对外公布，其中涉及到一系列战略问题的解决方针：从废除私人农奴制及其土地所有制关系，直到农业村社的米尔独立管理，以及向村社提供资金，以便（在地主同意情况下）使农民获得用以重分的土地所有权。267改革者们的两难抉择：两重性法律与克服它的方式合法性的另一考量参数改革者所采用的维护土地所有制的方式，及其必然的对该土地所有制的历史产生过程所作的相关解释。当代世界权利的现实基础由如下两个概念组成所有制和契约。自由主义的权利理论认为，这两个概念反映了这样的社会现实社会不受国家的干预，但其存在又必须得到国家的保护。这些权利制度是发达的公民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国家不应（至少不应毫无理由地）对私有权的这一领域实施干预。27 但在公民- 法律制度没有根基的传统农业社会中所有制的概念大多缺失法律上的依据，其现代化是否需要国家有目的的行政干预和法律方面的调节呢？由于 1861 年的大改革，俄国农民不仅获得了人身自由，而且拥有了农民-所有者的地位拥有了真实的可以从事经营的土地资源。不过，仍存在着一个尚未解决的问题，即农民的这种合法地位与俄国两重性法律所决定的农民实际状况之间的矛盾。自彼得大帝起尤其是当 1860 年代自由主义大改革之后，直至 1917 年革命以前，在俄国便产生和存在着法律两重性的现象：并行地存在着两套法律体系。一方面相当程度上是从西欧借鉴而来的非常合理的、积极的法律制度体系，首先是拿破伦法典、以及稍后的德国民法典，它们都非常适合关于公民社会和私有制的观念；另一方面属于特殊的、不成文的农民法范畴（范围包括了国家绝大多数居民在内） ，其中包含了诸多古老的农业观念关于公正性、集体对个体的优先原则、反对（否定）个体所有制。如果说，第一个法律体系反映得是西方的观念，是国家为了俄国现代化的利益而硬性移植到俄国来的，那么第二个法律体系则适应了农民村社的传统它因循守旧、崇尚集体主义和平均分配的劳动伦理原则，并积极地反对市场经济和个人贡献诸原则。与尚未解决的土地所有权的历史根据相联系的法律两重性问题，会涉及到时间（久远历史）和各个不同的社会集团获取土地的性质等问题。土地所有权的牢固性、通常需要以获得土地的历史久远性为基础因为人们总有这样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即是什么人最先在这块土地上居住的。而在农业冲突加剧的条件下上述因素便具有了尤其重要的意义。由于农奴制是一个古老的制度，其起源并不具备法律上的依据（合法和非法农奴化的相关争论已证明了这一点） ，这样便使得其在法律上可能存在有两种相互平行的、矛盾的解释。在解释农奴制的起源并非来自国家公法，而是私法的过程中，为捍卫自己的观点 .克柳切夫斯基曾与 .谢尔盖耶维奇进行了一场辩论，他认为农奴制的法律关系并非通过国家强制方式（或不是主要通过它）建立起来的，而是土地所有者地主和农民之间通过交易协议的方式实现的。因此，克氏得出结论：“俄国的农奴制并非由国家建立的，国家只是参与了这一活动：农奴制的建立并不具备法律上的依据，而只是涉及到法律的边缘” 。28 农奴制的取缔也并非仅仅是国家的事，它只是反映了业已成熟了的社会发展的需要。因此，这第二个公式便成为了自由主义改革的法律依据：通过与地主的类似权利相妥协的方式从地主土地上解放农民并恢复其对土地的权利（依据法定文书） ，最终完成向改革真正实现阶段的过渡。在 18 世纪至 19 世纪上半期，俄国法律思想也曾对解决农民问题的合理模式作了探索试图在农奴制范围内对土地和权利相结合的原始结构加以改变，而直到改革以前农奴制始终是国家服役制度的核心内容。农奴制改革的方针最初是由 18 世纪法典委员会提出的一系列草案完全确定下来的，其中叶卡捷琳娜的法典委员会曾于 1767 年提出了解决农民问题的波利亚尔内概念。29另一改革理论与实行（. 提出的）农民土地世袭租凭的草案相关，30 该理论为随后的俄国改革家们（. 斯佩兰斯基和 .） ，31 以及 .基谢廖夫在国有农改革以前所从事的活动奠定了基础。 32 上述理论的出现表明，俄国正试图摆脱彼得大帝所确立的、长期实行的国家治理残酷模式该模式与国8家两个主要等级的相互关系密切相关，以其完成对国家的役务为目的。依照这样的理论发展逻辑，便绝非偶然地产生了如下思想：逐渐地解放农奴并保留传统的土地占有形式对农民实行土地重分，在长期过渡过程中保留传统的村社制度。基于上述立场，还在 1861年大改革之前的改革草案中便包含了关于解放农民的途径的内容，而这些均对 1861 年大改革期间的农民改革的进程和结果产生了实质性的影响。33 这些改革草案具体包括：自由主义改革的拥护者们的草案尤其是 .卡维林所提出的草案及其在农民改革过程中的实现；34 贵族委员会所提出的草案编辑委员会曾对草案内容作了研究。35 当农奴制被取缔前夕就农奴制的历史内容所进行的一场辩论对改革进程具有重大的意义。辩论涉及的内容：农奴制是否意味着农民就是地主的农奴（这里，俄国农奴制类似于罗马法中的奴隶概念） ，或者表明农民是土地的农奴（这里，农民在理论上被认为是自由人，享有拥有土地的权利） 。上述第二种答案成为了俄国改革者关于奴隶的概念的基础。 “奴隶”和“农奴”法律概念（在欧洲和俄国历史一系列时代其概念实际上基本近似）的区分，从根本上为直到现代之前各个国家合法地解放农民提供了法律上的依据（关于这方面的证据，可参见：美洲废奴主义者的文章，战后日本、印度、南非和拉丁美洲诸国在农业改革问题上所引发的争论） 。36 在上述所有情形下，引发改革的决定性因素都既不是经济方面的原因（在一些情况下当固定的经济合理性开始发生变化之时农民的依附模式依然保留） ，也非人口方面的原因（因为农奴居民人口可能会通过进化的方式不断减少） ，37而只是由于有了道德和哲学-法律方面的依据。关于俄国大改革以前法律的两重性，存在着各种不同的解释：一些学者认为，这表明俄国当时存在着两种完全合乎要求的、有竟争能力的法律体系；另一些学者认为，针对这两种法律体系不能等量齐观，还应更确切地说明这两种法律（书面法和习惯法）之间的对比关系；第三类学者认为，仍存在着实在法（现行法）和事实之间的矛盾。38 基于上述观点，学者们提出了三种解决问题的想法：平民革命的、鼓惑性对抗的概念，即以更为“公正的”村社法来对抗“不公正”的国家法（各种农民- 共产主义学说） ；以正式的立.法手段通过民法对农民习惯法的作用在传播领域解决法律的两重性问题（俄罗斯帝国民法典草案）39 和通过国家的实践在与实在法相应的实际关系的革新中解决现有问题。这种立场成为了 .维特公爵农业改革的理论基础。维特认为，保留村社的土地平均使用和农业习惯法体系绝非是 1861 年条例的初衷，且与编辑委员会的决议精神相矛盾。40 在准备解放农民的同时，编辑委员会的活动均依据的是将整个民法体系向所有领域传播的原则（这体现在法律汇编第十卷的第一部分） ，对于农民或其习惯法的确定范畴（在农民家庭或农民继承法范畴内）允许在全民法中存在例外，给予农民依照自己习俗行事的权利，但只是作为国家现行法律的补充。然后，由于稍后国家采纳了新的法律学说，关于农民习俗的这一正确解释逐渐被替代为农民习惯法并非国家法律补充的唯一来源，因而对农民习惯法的解释变得极其宽泛。上述理论实际为 .斯托雷平的农业改革奠定的基础（1906 年 11 月 9 日法令） ，其改革的实质就是要消除俄国法律的两重性，即使法律规范与实际相互适应，将现行民法扩展到国家所有居民，在带有各种限制性条件的情况下给予农民无阻碍地脱离村社的权利，国家鼓励农民从事个体劳动与经营。41作为 1861 年改革诸原则的继续，合法化了的斯托雷平农业改革维护土地的私有制度，而且在这方面作得比自由主义党派更为坚定。42 不过，在保留地主和国家土地所有制的条件下斯托雷平的这次改革将精力主要集中在历史业已形成的土地分配制度上：它（与 1861 年大改革时期提出的一系列草案和立宪民主党派的草案相类似）并未提出关于剥夺贵族土地并对其财产权给予等值补偿的问题，同样陷入两难困境是维护传统社会的公正性还是有效解决问题，在加速现代化的条件下如何处理人们的两种基本权利自由和平等之间的冲突。9这种（与以前作为社会现象出现的“农业问题”相比）完全两样的社会现实提出了国家在确保和转换土地所有制关系过程中的合法性问题：一方面，自由主义原则要维护土地所有者的权利，而另一方面，在社会一系列变革的条件下国家又必须以残酷的方式（类似法律的唯意志论手段）对土地所有制关系作出调整，这便是 20 世纪初的俄国民主社会所遭遇的核心矛盾。农业社会转型的社会冲突前景比较中的改革与革命继承了马克思主义史学观的后苏联社会的著名偏见之一，便是与社会改革相比，更衷情于把革命作为解决现代化冲突的手段。该偏见坚信，与由国家为了自身利益所实施的改革（即由“统治阶级”所采取的此类行动）相比，由“人民群众”所实施的革命能够更彻底地解决农业问题。但在任何情况下通过比较革命和改革对传统社会现代化所作出的实际贡献，均不能证明上述结论的正确性，从而促使人们对其公理性产生怀疑。正如我们前面已提到，世界近、现代所出现的一系列巨大的社会动荡，均缘于合法性和法制关于公正性和实在法的断裂。这一冲突在古代社会并不存在，只是到了近、现代当社会出现两极分化之时由于传统社会制度的现代化等“新事物”现象的出现，以及社会对这种现象的作用方式才反映出来。社会对此类现代化新事物的反映方式之一，便是以社会革命面目实施的激进的、破坏式的抗议。关于“社会革命”的概念，应理解为：伴随着或局部地通过割裂法律的继承性以自下而上的阶级起义和大规模采用暴力的方式，迅速而彻底地转变国家和社会的结构。在现代科学中广泛流行农业革命的概念。该词汇源自法国和俄国革命，但关于其解释却非常得不统一。关于近代农业革命的现代理论是从现代化背景下传统农业社会的整体危机来对其加以阐释的。在 . 的史学著作中把向现代（工业）社会的转折分为三个主要类型：资产阶级革命主要表现为西方的民主模式（英、法、美等国） ；由法西斯主义所完成的“自上而下的保守式革命” （德、意、日等国） ；导致共产主义实验的农民革命（俄国和中国） 。这里印度是个例外，该国时至今日仍避免选择这一方式。一类国家所选择的现代化方式均会对其它国家遭遇的此类问题产生影响，导致后者获得了一定的选择可能性并对自身的“绝对落后”作出反应。43 革命的模式 能够在法律的虚无主义和唯意志论等理论中找到依据，而其所采用的工具便是政治上的激进主义。相反，改革的模式，其理论基础源自自由主义的革新观念，其坚持法律的继承性道路，坚持在达成和保持社会妥协的基础上由国家实施一系列合理变革的途径。上述两种社会发展模式的冲突的前提条件，在 19 世纪至 20 世纪初的俄国已均具备。正如历史经验所表明的那样，革命并非建设性的问题解决途径，而更意味着现代化的破坏，是拒绝从自身探索合理的解决问题途径的表现。 （与合理的农业改革相对）世界范围内连续不断的农业革命成为了引发社会倒退的因素各种古老的制度和观念得以复辟（比如苏维埃） ，并成为稳定而明智的社会变革的阻碍。这是文明的陷井，会吞没社会以前发展的积极成就。在任何情况下选择农业革命的战略，就意味着对社会变革的建设性工作的破坏，虽然它们或者会被解释为改革的困难，或者统治阶级的保守。继 1905-1907年俄国革命之后，又爆发了土耳其革命（1908 年） ，伊朗的立宪革命（1908-1911 年） ，以及墨西哥（1910-1925 年）和中国（始于 1911 年）等革命。属于此类的还包括：英属印度的农民起义（1905-1908 年） ，印度尼西亚的伊斯兰运动（ 1909 年） 。俄国的 1905-1907 年革命和随后的 1917 年革命，如同以前的法国革命一样，均直接或间接地对各发展中国家的所有巨大的社会冲突产生了影响。二十世纪的农民战争著作将二十世纪俄国、墨西哥、中国、阿尔及利亚和越南所发生的农民革命作了比较。在现代以此模式来解决社会冲突并由此建立了本国政治制度（虽然其在程度上存在差异）的正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包括：10墨西哥、巴尔干诸国、越南、古巴、波利维亚、阿尔及利亚、莫桑比克、埃塞俄比亚等，并导致其普遍建立了权威性的一党体制。44（正如其它此类国家一样）俄国采取的以革命来解决农业问题的模式在思想上的表现（继承了法国革命的雅阁宾和共产主义思想）：根据统一劳动标准（社会革命党人提出的方案及其在革命后时期国家立法中的实现）平均分配国家土地资源。45 这体现了俄国旧秩序中的实在法体系的革命虚脱，从而极力依据居统治地位的农民乌托邦观念来解决问题。导致这种乌托邦主义的原因无法实现和持续地维持土地分配中的实际平均主义。而当这一问题解决方式在实践中碰壁，便导致了另一种解决方式的出现输出农业革命（共产国际方案） ，此举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补偿农业变革积极战略的缺失，而将其粗放型（革命）模式扩散到其它国家。46而这一农业问题解决方式的失败终将导致集体主义步入绝境（在所谓社会主义国有化的概念范围内）实际上的国家土地所有制的建立，即由布尔什维克恢复了前工业社会的发展模式仅仅建立在强制基础之上的国家对农民的经济剥削。还有另一种方式通过改革以实现传统社会的现代化。这里的改革应理解为由国家以法律手段（保留法律的继承性）自上而下地（在不消灭传统统治阶级的条件下）积极改变农业制度。这一道路为主动地变革提供了可能性，并实现了各种技术工艺方面的革新。现代化可能采取较激进和略激进的模式，也可能通过法制的和近乎法制的途径来实现。现代化的进程中也存在这样的现象：通过“自上而下的革命”方式放弃传统文化中的所有基本原则（如俄国彼得大帝的现代化，土耳其的穆斯塔法凯末尔的现代化等） ；或者相反，通过保守的模式来推进现代化（如一些伊斯兰国家所作的那样） ，关键是要让拥有传统保守思想的国民能够接受这些现代化举措的结果。在那些传统农业社会的社会-政治冲突尚无明确反映的国家，其现代化进程中的政治结构则会表现出另一种特殊的解决农业问题的模式或者通过“自上而下的革命”方式，或者由国家来实施一系列激进的经济改革。区别革命和改革的最重要标准，就看对与此相关的法律（土地所有制制度）和统治阶级的命运持何态度：在第一种情形下是持摧毁的态度，而在第二种情形保留原地位。自上而下的革命成功的最重要前提：削弱（甚至在理想状态也不存在）在国家政治体系中发挥着主导作用的土地所有者特权阶级，国家机关的相对自治，官僚在国家机关中拥有独立和足够的自主地位。在农业改革中实现类似战略的实例，如普鲁士、日本的明志维新革命，土耳其之父凯末尔的改革等。在现代落实“自上而下革命”战略的军事独裁者包括：埃及和秘鲁。47 在俄国历史上以如此规模按照第一种农业改革方案实行激进改革的最重大实例无疑是亚历山大二世 1861 年的大改革了。这次改革，依照克柳切夫斯基的话说，“是历史性地对我国最重大和最艰巨问题的坚定回应，它历经了多个世纪的准备，并为我们生活中各种不良问题所困扰” 。48与革命的模式不同，在这种情形下社会的转型和现代化的成功并非源于大规模的动员（如法国或俄国革命过程中所作的那样） ，而是通过国家（官僚）对所有制关系的调节性干预，精英集团的操纵和对活动的有效控制。对现代化挫折的问题分析：经济决定论范式破产的原因在临近 1917 年革命百年纪念之际，我们不得不指出，多数学术社团在本杂志中对这次革命的现实意义所持的观念并不充分。49 如果俄国现代化改革的运动方向是正确的，那么为何又会爆发革命？对于以前的俄国史学而言，这一问题似乎是显而易见的：由于没有解决好农业问题，官僚的改革潜力存在局限，因而导致社会经济的破坏和社会（阶级）的两极分化。上述观点还可模式化地用以下命题来表述：1861 年改革促使了农业问题的产生，从而自然而然地导致了 1905-1907 年革命，而后者又成为了 1917 年革命的预演。通过展示一系列事件的历史继承性，上述观点近乎表明了“历史决定论的贫乏”：该观点的依11据在于：后续的一系列事件都是由以前的事件所注定的，当时的人们似乎已没有了自由的意志去人为地选择各种实施方案的可能性，而事件的原因和结果均被机械地结合在了一起（如：改革滋生了农业问题，而不是相反，农业问题导致了改革） 。如果继续依据这一思维逻辑（苏联史学一直避免这样作） ，就必须承认：1917 年革命摧生了 1929 年和1939 年，甚至可能最终还包括 1991 年所发生的事件。如果以这种“愚蠢的无休止的”方式来回顾诸多历史事件的链条，就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共产主义的统治是源自鞑靼-蒙古的桎梏或亚细亚的传统（而一些俄罗斯乡土主义现代作家们正认真地作这样的尝试性研究） 。然而，此类命中注定式的、目的论式的对待历史的态度只能导致神学的归宿论和形而上学，而不会与现代科学认知的逻辑相符合。在任何情况下得出俄国 1861 年大改革所建立的现代化模式及其后续的自由主义改革注定遭受挫折的结论，均需要进行额外地检查和批判性的分析，尤其要兼顾其意识形态方面的言外之义（如关于布尔什维克革命的必然性和规律性的观点） 。50现代史学就这一问题公正提出了如此解释的依据。首先，正如我们曾看到的，农业问题是一个比其自身的经济构成更为广泛的问题，包含了重大的社会-心理方面的内容。在从带有平均主义价值观的农业社会向带有居统治地位的功利主义、经济效率和个人主义等价值观的工业社会社会过渡的条件下必然促使激进的人们对传统的土地所有制模式的合理性产生疑虑，并因此引发广大民众关于公正性，以及集中了各种私有-法制经济关系的法律等在观念上的根本性冲突。在类似情形下自由和平等的冲突可能促使人们更衷情于后者（从而组成了共产主义乌托邦的根基） 。以前的俄国史学明显夸大了经济成分在上述冲突中的作用，并幼稚地认为，借助于农民经营的种植规模或播种面积的核算便可以计算出社会的社会紧张程度。众所周知，与幸福公式一样，经济的行为算式均属于抽象范畴。相对不同的时代和国家而言，其并非一成不变：在一个社会关系体系内（引发依附的）所谓富有阶层，而在另一社会关系体系内则可能属于贫穷阶层（例如，俄国的富农在德国则可能只属于中农或者甚至贫农） 。同样道理，经济的分化也会成为社会稳定的因素（须知，在人类文明史的整个阶段这种经济上的分化一直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存在） ，只是当社会的绝大多数人开始认为，这种分化是不公正和不道德的，它才会成为社会的不稳定诱因。最后，经济压迫因素也可能展现自己的破坏潜力，但这种情形只会在一种条件下出现国家政权衰弱之时。1905-1907 年革命和 1928-1933 年间出现的各种农民抗议，正如现代史学文献所表明的那样（只须将上述两个时期参与其中的个别农村，甚至农民的水平相比较） ，便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果：前一情形会导致国家政治制度的破坏，而第二种情形会强化国家的政治制度。51 通过对当时制度下所发生的这些事件进行分析，专家们都会得出这些因素会相互制约的结论。例如，著名的农业学者 . 便认为，集体化是“革命的逆转” ，集体农庄如同“死亡集中营” ，而集体化的社会职能被认为是国家对坚持传统的农民的抗议的极力镇压。该学者指出， “集体农庄陷入困境，其成员都是些经济上有活力的人们，而从中被剔除的都是些经营无方者” 。52 但这是一条通向惩罚的道路，意味着现代化的挫折和社会的急剧倒退。总之，最终俄国仍令人信服地留有许多尚未解决的问题，即革命的社会和认识方面的前提，以及革命对俄国社会的转型所作出的在比较研究方面的贡献，具体包括：如果拒绝接受经济范式，那么如何来探究俄国革命爆发的原因；为何法国在实施了农业革命之后会建立土地私有制度